赵国公府举办的宴会,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捧个场,但又不想过早地去,免得被人议论。
于是,姜云絮卡着时间上门做客。
后花园中数十个姑娘围绕着桑怜,今日的她穿着打扮异常的华丽,一身苏州锦缎穿在身上,勾勒出妖娆凹凸的身形,再看头上,乌黑的鬓间戴上几支赤金芙蓉花簪,额前再配着一条细碎的小珍珠额饰,映衬她光洁白皙的肌肤越发的透亮,本就美艳的五官描绘着精致的妆容。
就这张脸放在人群中,那也是极出挑的。
“呦,这不是马上要做玄王妃的姜三姑娘吗?”
人群中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也成功地让姜云絮吸引了其他人的关注。
说话的是湘雅公主,为了等到赵意,她早早就来了,可惜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姜云絮蹙眉,暗叹倒霉遇到这么个瘟神!
“怎么这么晚才来,当真是一点也没有把赵国公府放在眼里。”
湘雅公主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姜云絮,还没等开口,桑莲已经走了过来:“公主,姜三姑娘是赵国公府的客人,来得并不晚,两位若是有什么过失,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
桑怜落落大方的姿态,赢来了长辈们的一致认可,尤其是赵倩茹。
湘雅公主回头看了眼赵家的长辈们,撇撇嘴,这才没有继续为难姜云絮。
“姜三姑娘。”桑怜笑着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我能喊你一声姜姐姐吗?”
面对桑怜的自来熟,姜云絮还有些不适应,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姜姐姐是不是在怪我突然来了京城,没去找你?”桑怜一脸歉意的解释:“我来京城那天恰好遇到了两个喝醉酒的壮汉,我挣扎不过,才报出了赵国公府的名讳,恰好又碰见了我母亲身边大丫鬟含冬出来采买,这才顺利地回到了赵国公府。”
姜云絮挑挑眉,故作疑惑地看着桑怜:“桑怜姑娘你在说什么呢?”
桑怜认真地打量着姜云絮,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眼神。
“姜姐姐,是你救好了我父亲的一身毛病,虽不是生父,但也养育我多年,这个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这是试探!
姜云絮才不会上当呢,她去豫南找裴家铺子的时候,脸上是经过化妆处理的,她敢保证绝对和现在这张脸完全不一样。
她不想被桑怜拿捏,直接否认到底。
“我何时救过你父亲?”姜云絮反问,单纯无辜的眼睛清澈得像是一汪泉水。
在现代她学过一段时间心理课程,为的就是解开病人的心结。
所以,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在桑怜面前,任由她打探,且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桑怜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不确定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或许……是我认错人了,让姜姐姐见笑了。”
姜云絮非常热心肠地问:“那是否需要我帮忙,帮你找到那个人?”
“姜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就不劳烦了,我私底下会找找的。”
两人闲聊几句之后,有丫鬟来请她,说是赵老夫人要见她。
正好姜云絮也不想在这一群莺莺燕燕中待着,便跟着丫鬟去了大厅,只是没想到桑怜也跟了上来。
最上首的赵老夫人看见了姜云絮,热情的冲着她招了招手,但眼底深处却是一闪而逝的嫌弃。
这一抹嫌弃就恰好被姜云絮给捕捉了。
嫌弃自己?
姜云絮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呢,先前见几次时,赵老夫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十分热情和尊重,也不曾有过嫌弃,怎么这会多了一抹嫌弃?
“老夫人。”姜云絮微微俯身行礼。
赵老夫人抬手,撑着拐杖起身手握着姜云絮,她干枯的手紧紧握着姜云絮:“好孩子,这几日你辛苦了,还要抽空来赵国公府。”
“老夫人见外了。”
紧接着赵老夫人又拉着桑怜的手,情绪隐隐有些激动:“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可怜我家小桑怜从小就没有亲人疼……”
“外祖母,您千万别伤感,我瞧着会心疼的。”桑怜拿出帕子柔柔的帮着赵老夫人擦拭眼泪。
这一哭,也惹来了赵倩茹的眼泪,她耸耸肩不停的抽泣。
姜云絮尴尬的被人攥着手,拿开也不是,就这么站在大厅中央位置,接受众人的审视,于是只好朝着赵国公夫人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母亲,如今人已经回来了,而且桑怜长得亭亭玉立,将来媒人还不得把赵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赵国公夫人上前不着痕迹的搂着赵老夫人坐下,也成功的解救了姜云絮。
“这孩子在外受了太多的苦楚,我舍不得将她外嫁,还是知根知底的比较好。”赵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姜云絮。
这一眼就姜云絮觉得不妙。
“桑怜不是在国公府长大的,不知侯门大院的深沉,嫁去其他人家,我担心桑怜会应付不来。”赵倩茹接了一句,她也亲密的手拉着姜云絮:“桑怜和你一见如故,日后我想让桑怜去玄王府,不仅能照顾玄知,还能和你做一对不分彼此的姐妹。”
姜云絮震惊了,这话都这么直白吗?
“三妹妹,这不妥吧?”赵国公夫人被惊了,谁料赵倩茹却说:“桑怜悉心会照顾人,玄知可是大姐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了,看着玄知,我总愧欠大姐,若是由桑怜去照顾,我也放心。”
楚玄知的母亲就是赵老夫人的嫡长女,也是先帝的婉贵妃,先帝逝去后,便跟着先帝一块陪葬了。
赵国公夫人脸色隐隐有些难看,好好的姑娘家上杆子给人家做妾算怎么回事儿?
她立即低看了桑怜,只是碍于赵老夫人,不好直接说罢了。
自从桑怜回府,赵国公府所有的好事儿第一个落在桑怜头上,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
这事儿赵国公夫人倒是没有挑剔过,甚至也心疼桑怜的遭遇,给足了桑怜待遇。
可现在看,赵国公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难怪前阵子一向不出门的赵倩茹经常带着桑怜出门,而且还去了楚玄知府上数次。
也怪她大意了,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赵老夫人没出声,装聋作哑的手握着一串珠子轻轻的转动。
赵倩茹捏着帕子还在哭,时不时就掉两滴眼泪,美人落泪的确让人怜惜。
可惜了,她不是那个怜香惜玉的人。
“赵三姑奶奶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桑怜姑娘是国公府表姑娘,身份尊贵,无名无分的去了玄王府伺候,难道不怕惹来非议吗?”
姜云絮故作茫然的反问,她可不想让桑怜进府,就凭她现在这幅表现,不会是个善茬。
留在府上多有不便。
而且楚玄知也不会愿意的。
“怎么就是无名无分呢?”赵倩茹急了,将帕子给拿了下来,没好气道:“你也知身份尊贵,不求平妃,一个贵妾身份是少不了的。”
“三妹妹,你糊涂了!”赵国公夫人震惊的是赵倩茹真的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她脸色大变:“这几年你不出去走动,
怎么如此糊涂,桑怜可是好姑娘,好端端做妾做什么,玄王府那么多人,也轮不着桑怜去照顾!”
赵倩茹看了眼赵老夫人,见她不出声,又对着赵国公夫人耳边小声呢喃几句。
赵国公夫人羞红了一张脸,紧紧攥着拳,隐隐呼吸有些不平,她实在受不了现场的气氛了,一把拉着姜云絮离开了。
离开了大厅,赵国公夫人看了眼四周没人,才对着姜云絮说:“我也没拿你当外人,刚才赵三姑奶奶说桑怜服用了药引子,玄王若是想要有子嗣,就必须也要和桑怜……”
剩下的话,赵国公夫人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去豫南,还有蛊的事,姜云絮也没瞒着赵国公夫人,因为楚玄知说过,赵国公夫人是可靠之人。
姜云絮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赵国公夫人后半句话虽然没说,但她明白了。
也就是说,桑怜的身子给了楚玄知,才能将楚玄知体内的蛊给解了。
这叫什么奇葩事儿?
“当初赐婚时,皇上曾允诺玄知三年内不准纳妾,说到底也没摆在明面上,只要你点头,这事儿也不是不可,皇上总不会一直盯着谁家后院,这事儿民不举官不究,就差个身份罢了。”
赵国公夫人现在想想,还臊得慌呢。
“姜姑娘,这事儿我事先并不知情,也没法子替你做主。”
姜云絮知道赵国公夫人肯定不知情,她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却瞥见了身后那一抹苏缎。
“桑怜姑娘入府,我必定是不同意的,玄王腿受伤太严重了,这辈子都没可能站立,何必耽搁了桑怜姑娘呢的?”
她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敢小觑了桑怜的手段,一步步的走到这个局面。
令她好奇的是,桑怜又是怎么说服长辈们的呢?
“桑怜若是不嫁给玄知,她也活不成。”赵倩茹忽然冲了过来,她红着眼,就差给姜云絮跪下来了:“难不成你要看着
桑怜毒发身亡?”
她已经亲眼目睹了桑怜被蛊虫折磨的满地打滚,浑身滚烫,求生不得的模样。
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赵倩茹下半辈子的依靠,作为一个母亲,她必须成全。
“桑怜性子安静,不争不抢,也不会为难你,难得和你投缘,你难道忍心看着桑怜去死吗?”
赵倩茹的情绪渐渐有些失控:“一个贵妾身份而已,也不会耽误你什么,而且还可以救玄知,你怎么这么自私不肯成全。”
“三妹,你这样是在为难人。”赵国公夫人拦住了赵倩茹。
“大嫂膝下几个儿女都在身边陪伴,我只有桑怜一个,若不是我亲眼看着她饱受折磨,这孩子还不肯说呢,你也体谅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吧。”
赵倩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凄惨,赵国公夫人却并没有动容,而是一脸严肃的说:“这件事你应该和玄知商量,而不是在这为难姜姑娘。”
“大嫂,桑怜也是你侄女儿,你就这么不待见她吗?”赵倩茹觉得赵国公夫人偏袒姜云絮,没好气的说:“若不是皇上赐婚早,这桩婚事也未必能轮得到她,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如何和我的桑怜比较?”
赵倩茹没有找回来桑怜之前,是对姜云絮心存感恩的,但现在么,姜云絮就成了碍眼的存在,是女儿的障碍。
桑怜聪慧大方,美貌倾城,又温柔体贴善良,不像是姜云絮惹事生非,又是个丑八怪,就是给桑怜提鞋都不配。
“赵三姑奶奶许是喝多了,有些意识不清,我不打搅你休息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赵倩茹呵住:“今日你就给我个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姜云絮铁青着脸,能来赵国公府全都是看在赵国公夫人的面子上,可不是桑怜。
“赵三姑奶奶若要问我,我必定是不会同意的,除非皇上收回圣旨不许我嫁,又或者皇上出尔反尔下旨赐人入府,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个选择。”
姜云絮沉着脸拂袖而去,欺负她没脾气呢,她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彪悍王妃!
“大嫂,你看看这就是你维护的人,什么善良大度,我看就是自私,两个人的性命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不远处的姜云絮刚好听见这话,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我也会医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古怪的法子,还没到要死的地步,等我成婚后,我再去找找法子,看看能不能解开这羞耻的什么蛊。”
这话是说给柱子旁的那一抹苏缎听的。
她根本就不信,桑怜是迫不得已喝下药引子的,从豫南回来,这一切目的性也太明显了。
傻子才信呢。
柱子后的桑怜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红着眼眶转身回去了。
一个时辰后丫鬟急匆匆去找赵老夫人去报消息:“不好了,我家姑娘失足落井了。”
赵老夫人闻言蹭的一声就站起来了,赶紧扶着丫鬟的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