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丽去了娘娘殿上香。
李忠随后进了她家,看自己的娘给大婶子张凤女擦脸梳头,蹒跚学步的儿子在炕上啃着一个红苹果。
李忠逗着儿子,看小子冲他咧嘴笑,亲昵地爬过来要让他抱。
他不由自主将儿子举在肩膀上,来来回回在屋中慢跑着逗儿子大笑。
“小心娃掉下来,丽丽回来揭你的皮,附带着骂我不操心。”
李忠娘骂他,看李忠肩膀上的孩子笑起来简直和李忠一模一样,心里自是欢喜。
说这孩子是李光明的,打死她也不相信。
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孩子一见到李忠分外亲。
李忠一时得意忘形,嘴里喊道:“爹怎么舍得宝宝掉下去,爹最疼宝宝啦,宝宝快快长大,长大了爹供你上大学,以后好接你娘的班来管理咱家的砖瓦厂!”
他忘记了这是李光明的家。
也忘记了乔丽丽还是李光明的媳妇!
这个家,炕上躺着李光明的娘,随时随地进来的还有李光明的后爹崔长耿!
崔长耿一只脚刚好踏进了堂屋的门槛。
耳朵里听到了李忠的对儿子说的话。
他的嗓子像被灌进去一桶沸腾的热油,烫得整个胸腔都疼起来。
“爷——爷,爷——”
李忠肩膀上的儿子早看到了崔长耿,发出稚嫩的喊声。
退出去已来不及了,崔长耿硬着头皮进去,和一脸尴尬的李忠两眼相对。
以前,李忠见到崔长耿的目光,有着畏惧和尊敬。
现在,他却大胆看他一眼,目光中有着一丝轻蔑和冷淡。
“我来看看你婶子,她药吃了吗?”
崔长耿开了口,来到炕头前扫了一眼躺着的张凤女。
李忠娘趁机挪开脚步,从李忠手里接过孩子抱出了屋子。
“药吃了,我娘刚喂她,你来得正好,我婶子这病也不见好,我娘伺候她也有些日子了,还要替我大嫂子带娃,她自己身子不大好,再这么下去会累出病的。”
李忠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口气相当强硬。
崔长耿回头冷笑道:“难得你有这等孝心,依你的意思咋办?”
他装着糊涂,等李忠把话挑明。
“我能有啥意思,你和我婶子是两口子,她病倒在炕上,你照顾她是份内的事,怎么,当初你娶我婶子的热情一点都没有了吗?”
李忠质问着崔长耿,自顾自拿出一支烟叼嘴上点着,眼睛中透出凌厉。
崔长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气恼,一字一顿说道:“我倒想日日夜夜守在她身旁,可惜你大嫂子不答应,可能还不放心我,她和你一样有孝心,非要让你娘亲力亲为伺候才好,毕竟,你视李光明的儿子为己出,刚才还给他当爹呢!”
李忠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刚才和儿子玩耍,不小心真情流露,没管住自己的嘴说漏了话,不想被崔长耿逮了个正着。
索性说开来,灭了崔长耿的野心。
“我大哥不在,婶子又病着,孩子从小我娘带大,认我这个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话说难听点,我嫂子要是不想改嫁留在我们李家,我娶了她又有何妨!”
李忠说着吐出一口青烟,得意之色浮在脸上。
崔长耿怔在炕头,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李忠的确和乔丽丽有过一腿。
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村里村外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乔丽丽生下了的儿子,是李忠的骨血。
并且,李忠这般嚣张无度,一定得到了乔丽丽的应诺。
他们才是真夫妻,而崔长耿和乔丽丽又算作什么?
崔长耿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挤出笑来。
“很好,李忠,咱们还真是一家人呐,我盼着有一天能喝上这杯喜酒,如此说来,你和姬玲玲离婚也离得值了!”
他在暗讽李忠听从了乔丽丽的诱导。
李忠焉能不懂,他将烟屁股扔在地上,下死力气用脚踩着,说道:“咱们是不是一家人还不一定啊,万一我婶子离世得早,我和我嫂子可不一定认你这个后爹啊!”
崔长耿的脊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未曾想过李忠还有这份算机。
也许,乔丽丽正是这样打算,未尝不是她的主意!
他可不想被扫地出门,李家的家产,怎么说也得有他崔长耿的一半。
“放心,李忠,就算你婶子咽了气,我还是李光明的后爹,并不是你李忠的后爹!你只不过是李全福的侄子,我劝你省省力气看清自己的身份再说狠话!”
“我当然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我就怕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哦,看不出大侄子去了一趟黄河南边修了一趟水库有了这般见识!你可得当心点,万一再被发配回去,一不小心掉黄河里也是有的事!”
“崔叔说得对呢,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象胡小军掉水里那是活该,只不过我家不是土窑洞,要想将屋子弄塌了活埋我还真有点困难,不过,起了火也难说啊——刘明喜躲过了死,逃不会瞎啊!”
李忠的话象带血的利刃,一下一下地扎在了崔长耿心上。
他愕然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眼睁睁看着李忠起了身,晃着肩膀出了院门。
崔长耿跌坐在了炕头上。
“这小子,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崔长耿喃喃自问。
伸手触到了张凤女冰凉的手指。
张凤女动了一下,嘴里流出口水,眼睛无神地瞪着屋顶。
“你还不能死,还得活着,不然这两个鬼孙子还真会拿我开刀!”
崔长耿将她的手拿进被窝里,扯过枕巾替她擦了一下嘴巴。
李忠已成气候,推波助澜的却是乔丽丽。
得想法子灭一下他们的威风,不然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崔长耿躺在炕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知道乔丽丽烧完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