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在医治刘明喜的眼睛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很大的热忱。
她主动联系了葛家庄的郎中,前后几次跑到乔荞家捎书带信,甚至还帮着乔荞种了一天庄稼。
刘嫂的热情和大度让乔荞心生惭愧——她以前和姬玲玲开除了刘嫂,现在刘嫂不计前嫌来到她身边,彰显出患难之际见真情的情义,大李庄的婆姨们有几个能象刘嫂这样的?
她们都等着看乔荞的笑话呢。
乔荞对刘嫂很感激。
感激生出好感,好感生出信任。
她听着刘嫂多次感叹刘明喜命运的多 舛,遭遇的不幸,说到悲伤处泪水婆娑......乔荞陪着刘嫂一起掉泪,忍不住敞开心扉对刘嫂说道:
“嫂子,不瞒你说,明喜兄弟的眼睛是医不好了、没救了,你是好心好意想着治好他,我不好驳了你的好心,更不想打击他的信心,既然他想去葛家庄看一下,还得麻烦你提前给郎中说一声,不要当面说出真相,免得明喜伤心绝望。”
“放心吧,妹子,我不是傻子,还不明白这事的轻重?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治好过许多人的病,所以想着让他也去看一下,万一真能让他重见光明,那是咱们大家的福份,治不好,咱也死了这份心,以后你只能好好伺候他。”
刘嫂的话通情达理。
乔荞听了安心。
庄稼种上,家中的菜地也收拾妥当,刘嫂提出二月二这天前往葛家庄拜访郎中。
依照枫城平原的旧俗,去有名望的郎中家要送厚礼。
乔荞老早几天做了黄面蒸馍,装了满满一筐,又将刘梅英过年送的茶叶拿了一斤,再提上二瓶好酒,二月二这天特意叫来了王大强,让开着拖拉机送他们三人去葛家庄。
路是土路,拖拉机碾过去黄土漫天。
好不容易到了葛家庄,找到刘嫂家亲戚,带着乔荞一行人去了郎中葛存孝家,刚进门,出来一个半老婆子说:“你们来的迟了一步,我家那口子早上被人请到别处去了,临走留话让你们等着他,他下午回不来晚上一定回来。”
乔荞听了有些失望,将带来的东西提进屋,王大强坐不住,一心想着回镇上开商店赚钱,问乔荞能不能先回去,隔日再来就是了。
“那咋行,葛先生可是有名望的医人,好不容易定下日子的。”
刘嫂抢先一步说道,语气相当严肃。
乔荞想了想,看看王大强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着刘明喜一脸的期待,她对王大强说道:“你先回去,事情办好了我们想办法回去——”
“没事的,妹子,这庄里头也有拖拉机,看完病我们雇车回去。”
刘嫂总是很积极。
她在葛家庄的亲戚是她老姨家的闺女,嫁到这里已经三十多年了,男人象个木头,半天嘣不出一个屁,倒是刘嫂的老表姐,说话没完没了,象一只快抱窝的老母鸡呱呱不休。
王大强安慰了几句刘明喜,说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他没敢告诉乔荞刘梅英去县城伺候坐月子的冯小玉。
只说店里下午到一车货,没有他怕是卸不了。
王大强走后,乔荞在葛存孝家喝了一杯粗茶。
葛存孝的老婆子一直拿眼睛打量乔荞和刘明喜,眼光中有着莫名其妙的好奇和诡异。
乔荞有些厌烦,刘嫂看出了她的厌烦,对她说道:“坐这里等也是白等,不如咱们去我表姐家,我听她家老母猪下了一窝猪仔子,咱们过去看看,乔荞妹子帮我选一只,我今年养一头到了八月间卖了补贴家用。”
还没等乔荞说啥,刘嫂的老表姐已站起身催着他们过去。
乔荞扶着刘明喜,刘嫂和她老表姐亲热地挽着手,后面跟着木头一样的表姐夫,七转八拐来到了老表姐家。
整个葛家庄看起来都不富裕,老表姐家更穷。
屋是几间土屋,房顶上连瓦都没有,院墙用捡来的石头垒了半截矮墙,一只皮包骨头的大黄狗有气无力地叫了几下钻进了狗窝里。
几个人进了正屋,屋子里没有生火,只有一面大炕,大白天屋子里光线很暗,散发着一股汗臭和烟臭。
老表姐很热情,放上炕桌端来白面馍馍,倒上枣茶还加了红糖,乔荞扶着刘明喜上了炕,掰了一个馍给他吃,看看时间到快过了中午,知道他早饿了。
“也不知道郎中先生啥时候能回来?”
乔荞有些担心,问了一句坐在旁边的刘嫂。
刘嫂和老表姐说着闲话正起劲,听乔荞一问赶忙劝道:“这事急不得,咱们得等着葛存孝,要是回来了他打发人会来叫咱们,妹子你安心待着,我表姐家虽然寒酸,但她是个热心肠的人。”
老表姐配合着刘嫂呲牙笑起来。
笑容有些恐怖,乔荞害怕看到那一嘴的烂牙根。
只好坐在炕上等着,乔荞看到刘明喜连吃了三个馍,她有些不好意思,想着回去了给老表姐带些东西补偿一下。
这一坐就到了下午,太阳已偏西,春天的天气刮起狂风堆起阴云。
乔荞坐不住了,拉着刘嫂出了门让她去郎中家看看动静。
刘嫂答应了出去,不一会回来说人家还没回来。
“这眼见都快天黑了,要不刘嫂,我们回家去,实在不行明天再来,或者再挑个日子?”
刘嫂早有准备,笑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定下的日子,今天只是不巧而已,一来一去浪费时间,还错过了郎中看病,算了,我表姐都去做饭了,咱好歹把饭吃了再说。”
刘嫂说完去了低矮的厨房帮她表姐做饭。
乔荞站在院中,看太阳被风吹得不见了影子,满天乌云低垂下来,整个的葛家庄仿佛禁不起乌云的逼压,一不小心就会被压碎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