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还没到,刘梅英关了店门洗了个澡。
头发还是原来的样式,娘让她剪个时兴的短发,或者烫一下,刘梅英舍不得一直留着。
长发有长发的好处。
她知道自己长得一般,用过娘的“祖传秘方”后也只能算作清秀。
一头乌黑如鸦的长发给她增色不少,枫城从今年开始流行披肩发,刘梅英试着披了几次,又觉得这样过于开放,用一条素白的手帕扎在脑后,倒也显得朴素大方。
今晚,刘梅英出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她不知道头发是扎住好还是披开好。
她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心里责怪自己太唐突,怎么可以答应陈耀祖一起去看电影?让别人看到了怎么议论?
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最后看看时间,都过了八点钟,她担心陈耀祖上门来找自己,扯下头发上的手帕急急出了门。
天还没有黑透,天气依然燥热。
刘梅英绕到店后面,沿着小路向镇上的篮球场走去。
还没走到篮球场,已听到人声鼎沸,伴随着大喇叭里的音乐,平日寂静的小镇象过节一样热闹。
刘梅英停在小路旁边的玉米地头上,想着等天黑了电影开演了再过去。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想心事。
听到一串脚步声,抬头看到陈耀祖走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道,我在街上等了你老半天不见人影,原来你真的在这边。”
他一脸兴奋,白衬衣在暮色里格外醒目。
“你嚷啥呀,电影还没开始,我在这边吹吹风。”
刘梅英转过头不看他,生怕有人过来。
“你是怕别人看到我俩在一起吧?走,我带你买冰棍吃。”
陈耀祖上前拉她,攥住了她的手,相当用力。
“你快放开,我不吃那玩意儿!”
她试着挣脱,哪能抵得过陈耀祖的力气,被他拉着走进了球场,人群熙攘,刘梅英不敢再声张。
他的手没有松开,手心里的汗意沁得她难受,更要命的是,他的身子一直紧靠着自己。
“你去买冰棍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只好推脱他。
陈耀祖这才放开她,不一会举着两根冰棍走了过来。
“这根给你,奶油的。”
他脸上的笑意在灯影下绽开来,将冰棍递到了刘梅英的唇边。
刘梅英退后一步,将冰棍拿在手中,小心地抿了几口。
果真很甜。
只是,她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一直心存戒备,陈耀祖请自己看电影分明是有着目的,她明明知道,却还和他在一起。
他离自己如此之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合着胰子的香味。
她想和他拉开距离,无奈看电影的人实在太多,挤得水泄不通,陈耀祖的呼吸落在她的头发上,有着灼人的感觉。
还好,电影准时开演。
偏偏却是爱情片,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痛苦,一会儿闹矛盾一会儿又和好。
刘梅英对这样的故事没啥兴趣,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够苦了,看别人的快乐和痛苦只会让自己触景生情,内心难过。
陈耀祖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看刘梅英的反应。
轰隆——
雷声从远处的天际传来。
沉浸在电影情节中的人们这才发现天空早被乌云覆盖,沉闷的空气中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要下雨了吧。”
刘梅英抬头说道,看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乍起。
雨点已零碎落了下来。
看电影的人群四散奔走,有小孩子的哭声,老人们的叫喊声,只有年轻人还呆在原地,固执地盯着银幕。
“我要回去!”
刘梅英手搭在了头上,感觉豆大的雨点已密集落下。
“这是过雨,不会下的,顶多飘几滴。”
陈耀祖有点舍不得,他计划好的事才开了头。
“那你待着,我得回去了。”刘梅英懒得理他,反正陈耀祖家镇子上的院子还留着,他有地方去。
“我送你回去!”
陈耀祖只好随她。
“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刘梅英说完转身就走。
雨在顷刻之际瓢泼而下,铺天盖地结成了雨的铜墙铁壁。
刘梅英原本懊悔的心情愈发后悔不已,她跌跌撞撞行在雨中,在泥泞的小路上险些摔倒,陈耀祖追上来,一把扶住了她。
“放开,我自己能走!”她挣脱着。
陈耀祖不说话,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只手伸过去揽住了她的腰身。
情况有点意外,然而都在意料之中。
刘梅英顾不得羞愧——反正天黑如墨,反正暴雨如织,没有人会看到这一幕。
她只想赶紧回到店里,然后打发陈耀祖离开。
以后这样的蠢事不会再做,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她心里想着,咬着嘴唇向前行走,脚下路滑难行,要不是陈耀祖搀扶着,一定跌成泥猪。
好不容易摸到了街上,镇上的街道没有路灯,刘梅英下死劲从陈耀祖的手中挣脱开来。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够倒霉的,我本来不想看这场电影。”
她在发怒,全身因为雨水的浸湿冷得哆嗦。
陈耀祖捋了一下头发上的水,喘着气说道:“好啦,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快进屋去,别感冒了,下次我带你去城里电影院看电影——顺便把东东也带上,不会再受这罪。”
刘梅英一听怔了一下,刘二柱把东东接到城里上幼儿园,莫不是陈耀祖的主意?
“想都别想,没有以后了!”
她说完扭身上了台阶,掏出钥匙开门,黑暗中摸索了好半天,门打开,刚要进去,才发觉陈耀祖根本就没有走,他跟了进来。
“你来干嘛,快回去!”
刘梅英伸手去拉门后的灯线,却不料整个身子都被陈耀祖抱在了怀中。
“放开——快放开,你不怕我喊人吗?你再不放开我真喊了——”
她捶打着陈耀祖的肩膀,感觉他浑身的肌肉如此结实,结实得让人想起丛林里的野兽。
“你喊吧,大不了把我抓进去,如此你也满意了,反正你不喜欢我,反正我迟早要死在你手里,你不愿意嫁给我,不如让我痛痛快快死了好了!”
他的声音坚定而平静,他的唇炽热如火。
他推搡着刘梅英,顺手关上了门。
刘梅英喘不过气来。
确切说,她被久违的一种火焰点燃了全身。
她在节节后退,也在不停反抗。
然而她发现,她的反抗只是一种假象和做作,她最终倒向了小屋里的床,眼泪迸出来,不知是屈辱还是痛苦,她听到自己口齿不清说道:
“你要负责......你不要后悔......我会赖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