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人多,司机让刘招弟坐在前面鼓起的机车盖上,她望着故乡远去,心里感慨不已.....
到了县城车站,天已亮透,太阳黄蒙蒙地好象蒸笼里的鸡蛋糕,刘招弟在人堆里挤过去,想要去买省城的车票。
“刘招弟——刘招弟——刘招弟——”
有人叫魂一样喊她的名字,她一听声音猛然想起这是王二狗。
他骑在黄包车上没有下来,这样可以高高在上让刘招弟一眼看到自己,嘴里叼着烟,手上戴着白色的棉线手套,手套已经发黑,和他身上的黄绿色大衣一样脏污。
刘招弟只好笑着走过去,她手里的提包很沉,王二狗看到后跳下车,三两下跳过来一把拎在手里。
“你要上学了啊,早知道我来接你。”王二狗很热情,嘴里哈出的热气在蒸腾,刘招弟在这一瞬间发现他流里流气说话的样子其实很男人。
“接啥接,那么远骑车你不累,你挣钱要紧呢。”刘招弟没有好口气,脸上却有一股柔情。
她知道王二狗过完初五就进城揽生意了,王翠芬只想让儿子白效劳,不会给他工资,也提防着王二狗变卖养鸡厂鸡和蛋,她最小的儿子王小虎就干过这样的事,趁她不在摸了两只鸡提到镇上贱卖了去台球室玩。
刘招弟是怎么知道王二狗初五离开的?她是去拿端骨头汤的碗,没有进养鸡厂,王二狗主动告诉她的。
当时她想,去就去呗,你一个拉人载客的车夫也不是养鸡的料。
她没想过会再遇到王二狗,看来下次回家,她得不进站就下车,最好是在城外,哪怕再租车送到南门外也成。
王二狗说:“我送你进去,帮你买票,人多,你挤不过他们。”
刘招弟说:“不耽搁你生意吧?车放外面没事吧?”
话音刚落,王二狗扯着嗓子给他的同伙嘱托了几句,几个蹬车的小伙子不怀好意地议论着,盯着刘招弟和王二狗笑出了声。
王二狗挤到售票口去买票,刘招弟紧跟着他在后面,售票员是一个胖得脸如南瓜的女人,可能刚学会了化妆,眼睛弄得象熊猫一样。
“去渭东十三块。”胖女人的声音冷得似铁。
王二狗从兜里掏钱,刘招弟挤上来一把拽住他,忙说:“我有,我给你!”
“你一会给我——”
“不,我先给你!”
两人争执,售票口的胖女人不耐烦喊道:“拿好钱再来——下一位!”
王二狗只好挤出来。
刘招弟去摸衣袋里的钱包,手伸进去从衣襟下伸出来,才发现衣袋早张开了。
裂口齐整,明显是被人剪开的。
“娘啊——我的学费——我的六百块钱!”
刘招弟哇一下哭出了声,她都不知道钱是什么时候丢的,快下班车的时候她摸着还在啊。
“妈d,一定是让贼偷了,这帮贼娃子是专业的,几个人围着你挤来挤去,有人下手你根本感觉不到的,这几天丢钱的人多了。”
王二狗气得半死,他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刘招弟,看着她哭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上不了学了......呜.......我咋给我娘交待.......呜.......”刘招弟呜咽着,惹得周围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和王二狗。
王二狗想说“去报警吧”,可有啥用,这几天丢了钱的人都去报警,那帮贼警惕得很,偷了钱便换一个地方做案,不会等着来抓。
再说了,刘招弟哪有时间折腾,她马上开学了。
“你等着——莫哭,莫急,有我呢!”他拉起了刘招弟,不敢碰她的手,扯着她的袖子提着包出了售票室。
王二狗跑过去给他的那帮同伙说着什么,边说边敬烟呢。
不一会跑过来,手里攥着几张纸钞。
“拿着,刘招弟,我身上的不够,跟他们几个借的,放心吧,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王二狗把钱递过去,刘招弟不接,她脑子乱乱的,嗡嗡直响,她心里恨着偷钱的人,恨着自己不小心,也恨着昨晚没睡好,给刘希望辅导作业那么晚了。
“拿着,别犟,是借给你的,你回家了再还我不就得了!”王二狗这一下勇敢地拉过她的手,将钱啪一下放在她手中。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却大得惊人,手指上传来的力量带着温度,刘招弟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
她知道上学很重要,而钱更重要!
她不能回家求助,不想惹娘生气伤心,尽管这点钱对娘来说算不得什么。
“我——先收了,二狗,谢谢你,我再回家也到实习结束后,要不,你留个地址,我寄钱给你,我娘每月都给我寄钱的。”
刘招弟的眼睛里闪着真诚,王二狗想了想,他是借钱给刘招弟,但得让她安心,不能让她有别的思想负担。
“那也行呢,你有笔吧,有本子吧,来,记下我的地址。”
刘招弟肯定有本子和笔,她记得很认真,王二狗说得很详细,既然要寄钱,那可不能让寄错了。
“我去买票,买票的零钱我有,你把钱装好,一定装好啊。”
王二狗跳了一下,喊着向售票室跑去。
刘招弟握着钞票,咬着嘴唇看着王二狗的背影,他身条窜得很快,象一棵白杨树,比王大强都高了,他留着长发真的象二流子,可是他比小时候好看许多,看惯了,竟然和港台的一个歌星很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