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凉爽,有如群星浸润在清澈透明的河岸,晕开了澄澈的光辉。
微凉的晚风吹着,我变出一件柔软的毯子给她盖着。
她摸了摸那件毯子,视线落在一边,然后瞧了一眼夜色,再把视线转向我,低着头道:“今晚的月色好美。”
“嗯。”我说,“生日快乐。”
“什么?”
“今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契约书上面有写。”
花千树说道:“我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日,以前都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只知道自己今年七岁了。你多大了?”
“六岁。”虽然我差几个月才到六岁,“要吃些甜点吗?”
她点点头,轻声道:“嗯。”
我们一起坐在樱花树下,摇落的优美淡粉色花瓣似一阵雨。
我变了一张小巧的深色檀木几案,摆着的盘子上盛放着有精巧图案的粉色糕点。
她问我:“这是什么?”
“樱花酥。”
她抬头看向我们头顶的一簇粉色,从间隙渗透着幽昧的夜色,静谧优美,她眨了眨眼睛,问我:“樱花酥的颜色和这株树一样。”
我说:“这是只属于我的樱花树。我是使用这株樱花树的花瓣作为材料制作的糕点。”
我为她斟好一杯热热的抹茶,像是猕猴桃一样的颜色,她拿起一块,轻轻咬下一口,说道:“很甜。”
“一会儿早点休息吧,你的伤势还没有好。我会治好你的伤势,让你脱离生命危险。”
“好。”她乖巧羞涩地点点头。她安静地吃完点心,我也没有说什么话。
当她吃完点心以后,她抬头看着那一株樱花树在我的头顶的一簇粉云,对我说:“你的樱花色彩很美,真的…好美。”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秀发间,绕着手指。
我问:“你想要把头发染成一样的颜色吗?”
“可以吗?”她抬眸与我对视。
“可以。”我点点头,“就把这作为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好。”她对我微笑着,然后转过脸去,姿态安静极了,然后侧着身子,略微靠过来些。我挥了挥手,纷纷落下樱花仿佛一挂流光溢彩的瀑布,缓缓而落,我将清冷凄美的樱花色彩晕染,均匀地铺满她的长发。
“好了。”我说。
她缓缓地起身,摸着新的长发,然后问我:“以后我长了新的头发,是不是就不是这个颜色了?”
“不会的,以后你新的头发长出来,也是一样的颜色。”我说,“时间不早了,你身子不好,该早些休息了。”
“好。”
我将几案和杯盘收拾好,也回到屋子。
“阿念!”花千树突然叫我。
“怎么了?”
“我…我有些睡不着。”她说。
我问她:“是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花千树弱弱地说道。
我安静地走到卧室陪着她,玻璃窗外是夜色笼罩的小院。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对她说:“睡吧,我在陪着你。”
“嗯。”她向右侧着身子,一双清澈的眼眸把视线朝向我,然后低着头盖紧了被子,粉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惬意地睡着了。
我就这么守着她,直到天色明亮,像是一颗黄澄澄的果实,圆融莹润。她的呼吸像是飘落的花瓣一般轻盈;她轻轻地睁开眼睑,像是在清晨盛开的第一束花轻轻地颤动着,因喷薄的阳光照耀而拂去夜间受霜的清冷,更加明艳。
“你没有休息吗?”她温软地问道。
我说:“昨晚我一直都在陪着你。”
“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别累着了。”花千树仍在被子里,只露出头,缩了缩脖子,身子略微向我这边探了探。
“不用了,我去准备早餐。你继续睡一下,一会儿好了我在那里叫你。”说完,我就起身离开了。
早餐准备好了,煮好的肉粥冒着白色的热气,剥好壳的鸡蛋,还有烤面包。
我给花千树梳理好头发,再用毛巾为她擦拭一番,然后将她带到长长的桌子前,阳光从格子玻璃窗找了进来。
我端起碗来,对她说:“我喂你。”
她的姿态安静柔和,轻轻启唇,我一勺一勺地喂她吃完。
当我要整理餐具的时候,她起身说道:“我来帮你吧。”
我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问我:“一会儿要我做什么吗?”
我很快把餐具都整理好,然后从厨房出来,对她说:“一会儿我给你疗伤,然后教你读书识字。”
她点点头。
我将她引到一张精巧的小几案前,我们一起坐在垫子上,我对她使用治愈。她的伤势很重,已经没有了生机;她的生命已经落在死亡间,有如一点微光飘浮在无边的黑暗。
“我快要死了,对吗?”花千树问道。
我说:“我会救活你的。”
花千树说道:“我能感觉到自己快死了,反正是活不了多久…让你白给我起名字和细心照顾我了。生命都是会死的。”
我催动自己的玄力,用尽自己的全力对她使用治愈,一团白色的光将她笼罩,她暂时昏睡过去,倒在几案上,伤势也在快速修复。
我将她的伤病彻底治愈了,却影响到了自己的病痛,我的病痛忽然发作,另外一种强烈的痛苦传到了我的身上。
我治好了花千树,但是代价是我失去了自己原有的眷顾宗命,它转移到了花千树的身上,同时,我的玄力也失去的杀伤力,也就是我失去了攻击力;我在前世的时候研过巫术,巫的能力发挥作用,赋予了她跨一阶一招击杀普通术士的能力,但是无法和高自己两阶的术士作战。
我在治好了花千树以后发现,她自己也拥有一种顶级的眷顾宗命。虽然眷顾宗命无法像传承宗命一样让拥有者在未觉醒的时候阻挡致命伤害,但是觉醒以后也会赋予拥有者强大的修为。
当她醒来以后,已经是正午时分,我对她说:“你的伤已经彻底好了。”
她抬起双手,伸开五指,感受自己生命的状态,确定道:“真的好了…我的伤真的好了!我可以活下去了!”
“嗯。”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
她来到我的右侧跪坐着,我们一起伏案看书,光线投到几案,很明亮。我顺着一行行的字迹移动着手指,教她认字。
除了读书识字以外,我也教她一些其他的知识,比如有关这个世界的常识,如何冥想、修炼玄力,使用术、咒、阵,还有宗界。我告诉她,这个世界的每一年都是三百六十五天。
我告诉她:“你拥有阴、阳、空间三种元素属性,以及星象师和祭师两种稀有职业天赋。”
她看向我:“你怎么知道的?”
“在我给你治疗,你昏迷的时候检测出来的资质。”
“哦。”花千树接着问我,“那你的资质呢?”
我没有告诉她我因为治疗她导致自己失去眷顾宗命,而且玄力也没有攻击力,而是说:“我生而病弱,而且玄力没有攻击力。”
“哦。”她声若游丝。
我们一起生活了大约一年。
有时,她坐在小院的秋千长椅上,握着系在框架间的绳子,来回荡着;有时,我们来到苍翠林间,小径点缀着馥郁的芳菲,森林的拱形穹顶隧道枝叶蔽天,从间隙投下斑驳的灿烂阳光,石头铺满青苔;有时,广场的喷泉罩下晶莹的弧形水幕,下方宽阔的水幕托起上方较狭窄的水幕;有时,我们回到小院,那株樱花树永远是鲜艳的色彩,缤纷灿烂,若是因风吹拂,则回旋一阵花雨。
花灯节在源域天每年的一月一日。新年的花灯节,我们一起来到街道散步,她穿着一件优雅精美的白色裙子,袖口绣着花纹,怯怯地跟在我的身后。长夜未央,华灯初上,我们品尝着街边的小吃。她的视线四处张望,目光不断闪烁,时而在我的身上,时而落在街道的风景。街道装饰得繁华热闹极了,不同式样的花灯,还有商店橱窗里的各种东西。尽管那时的我很贫穷,可是日子却过得无忧无虑。
六月十七日,花千树对我说:“我听说殇问宗界开始在不同地方招收弟子了,我想要去试试。”
我以前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也讲过一些有关源域天的宗界的事情。我告诉过她,殇问宗界的传承宗命很特殊,不像其他宗界的传承只能在一族间进行延续,而是可以授予给其他人的。一个人只要有足够的资质或资质,并且与之契合,就可以获得传承。因此,殇问宗界是所有宗界里面最不计较出身,最重视资质的宗界,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有足够的资质和实力,都有可能获得传承认可,所以他们也在世界各地寻找资质或实力强大的术士。
“哦。”我说。
花千树说道:“我想要变强。”
“知道了。”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什么?”我问。
“我…我以后再告诉你。等我们以后再遇到,我变得足够优秀、强大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哦。”
花千树说道:“我想要给你住世界上最坚固的房子。”
我想起一个戏剧,在最后一幕有一个问题:谁造的房子最坚固呢?
我沉默着,她继续说:“阿念,记得等我。等我们以后再相遇,我有话想要在合适的时候对你说。我记得你的气息,像是你的樱花树一样,如果再次相遇,我会认出你的。”
我看着她,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却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再见。”
她通过考核,去了殇问宗界。
我在不久以后,也回到了黯冠宗界的宫廷。因为宫廷来人了,他们找到我,宗界的长老和执事要给幼小的贵族测资质,看看谁更值得培养、倾注更多的资源。
我在测试资质的时候,他们发现我的玄力没有杀伤力,因此将我判断我残疾,推测大概是由我的疾病恶化导致。在此以后,我原先就很差的境遇,就变得更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