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姜甜的盒饭事业,在1985年的秋天,再次开启。
这个年代的路边摊,都是不做招牌的,姜甜却坚持用一块长条木板和黑墨水,在上面写了一个招牌:芳姐盒饭,放在了盒饭摊子旁边。
担心别人看不到,她还让二舅帮她砍了一根毛竹,做了个旗杆,埋在家门口旁边,上面用红布黄字写了个幌子:芳姐盒饭。
字体特别大,旗帜迎风飘扬,离老远就能看到。
八十年代淳朴的乡亲们,哪能挡得住这个广告冲击?
开业当天,他们准备的一百份盒饭就不够卖了。
这么大一杆旗子,又是竖在省道边上的,而且胡琼芳买的这块地,正好在一个弯道上,大车到了这种弯道的地方,为了防止车速过快发生侧翻,一般都会减速慢行,这一减速,可不就正好看到了“芳姐盒饭”这个招牌了吗?
饭菜看着卖相不错,再一问价格,两荤两素两块钱管饱,两个素菜加米饭馒头也只要一块钱,价格虽然比别的盒饭贵了两毛钱,但这家的盒饭卖相好啊,闻着也挺香的,不像有些路边摊,那吃食做的跟猪食差不多,说是肉菜,其实就是切了点肉丝炒一炒。
再一看,这家的荤菜,看着油水就很足,尤其是那个霉豆豉烧鱼干,本地人夏天太热没胃口的时候,煮一锅绿豆稀饭,就着霉豆豉都是喝三大碗!
另外两个说是素菜,其实也算半荤了——卷心菜里面加了猪油渣,看着油汪汪的,比其他摊子上的水煮菜卖相好得多。毛豆炒咸菜里也加了点肉末,虽然不多,但也算有油水了。
饭菜好就罢了,姜甜还找了一帮“托儿”——她特意观察了一下省道边上其他饭馆,看着别家的客人多起来了,估计着到了大车司机和乘客们要下车吃饭的时间了,就让大舅把后面盖房子的工人都叫出来吃饭。
一帮工友呼啦啦坐满了小摊子前面的几张桌子。
国人大多爱凑个热闹,尤其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哪家店好吃?看谁家门口排队的人最多就知道啦!
当然了,这个定律,后世被一些喜欢雇人排队“烘托气氛”的商家给打破了。
但眼下,这个年代,哪家店的饭菜味道好,看店里饭点的时候客人多少,还真是一目了然。
总之,被醒目旗帜吸引过来的司机和乘客们,一看到这个卖盒饭的摊子前面居然坐满了人,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这一过来,闻着饭菜的香味,就走不动道了。
今天的几道菜,都是姜甜掌勺的。她观察过省道附近其他卖盒饭的,发现好几家都跟平时在家做饭一样,舍不得放油放盐,清汤寡水的,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吃饱就行”。
姜甜就打算搞“差异化竞争”了。
宁可一份盒饭贵几毛钱,也要把饭菜的卖相和食材弄好一点,果然,这个年代能出来跑大车的,还有坐大客车的,十个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舍得在吃食上面花钱的。
就在刚才,一辆跑长途的大客车,在她们家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乌泱泱下来四、五十号人,只有几个人选择了便宜的纯素盒饭,剩下的几乎全部要了两块钱一份的两荤两素盒饭。
姜甜让胡琼芳负责收钱,她来打饭打菜。
打饭可是个技术活儿。
前世姜甜在工地食堂上班的时候,就亲眼看到大师傅辞掉了一个打菜的时候经常抖勺的阿姨。
后来换上来一个新阿姨,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师傅培训过,打菜的时候,把原来的大勺换成了小勺,其实打菜的份量和以前没差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前的阿姨是个榆木脑袋,教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狠狠挖一勺,发现舀多了,然后再拼命往下颠。
工人在工地干了一天活,本来就又累又饿了,你再当着他的面,把原本的一勺菜,给颠成了半勺,肉片都颠出去了,那人家能不发火吗?
后来这个阿姨就比较聪明了,换了个小号的打菜勺,先打一勺,再问够不够,工友说不够吃,立刻二话不说再来一勺。
明明都是一样的份量,可第二个阿姨就成了热心肠的好人,工地上的工友们,没一个不夸这个阿姨的。
之前胡琼芳买厨具的时候,买的就是那种大铁勺,后来被姜甜发现了,幸亏还没用,又拿到店里,换成了家里常用的长柄铁勺。
胡琼芳一开始还不明白闺女为啥要换成小铁勺。
明明大铁勺只要一勺就能打好菜,换成小勺,就得再舀一次。
现在她大概明白了。
吃饭的时候,好几个客人一边吃饭,一边夸他们家“大方”,证据就是——别人家卖盒饭,都是一样菜给一勺,要也不多给,这家老板是真大方,打了一勺,怕他们不够吃,又给添了一勺。
还有几个买了纯素菜盒饭的客人,也拿着自己的饭盒跟人显摆,说这家店的小老板是个厚道人,看他们吃的不好,还主动给他们盒饭里添了两勺荤菜的菜汤!
虽然只是菜汤,但好歹也是油水呀,而且姜甜给他们舀菜汤的时候,还特别大方地给了一点点肉菜,虽然只有两三片腊肉和几块青椒,但吃着可比以前那种清汤寡水的盒饭好吃多了。
打好饭,姜甜抽空去找了自家二舅。
“二舅,我看他们下来吃饭,都要听司机的,要不您帮我买几包烟吧?等下找机会,给司机和跟车卖票的,每人一包烟,意思一下?”
胡建军差点把手上夹着的烟屁股给丢出去。
这丫头怕是成精了吧?
才多大啊,居然连这个都懂?
姜甜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张大团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趁机讨好一下这些大车司机,下回谁还带客人来他们家吃饭啊?
要不是收钱的地方其他客人也看得见,她连饭钱都不会收这些司机和售票员的。
胡建军没好气地拿了钱,跑去马路对面的小店,买了一条带过滤嘴的“团结”牌香烟。
这种烟是他们这摆酒待客经常用的,算下来七毛钱一包。
他也跟外甥女学了一招,烟买的是中档的,然后每人给两包!
这样算下来,等于是把这顿盒饭的钱,又给人家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