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和胡姥姥，都猜测吴小敏是不是想让她们收养她肚子里的孩子。
结果没想到，吴小敏却摇了摇头，神色凄凉地说：
“我不知道我自己怀孕了。”
“那天，瘸子把我抓回去，把我捆在床柱子上，扇我巴掌，拿脚踹我肚子。”
“我下面流了好多血，后来我逃出来，偷偷去小诊所看过，医生说我不是月事，是流产了……”
吴小敏仰着头，眼泪纷纷而下，表情却逐渐狰狞，语气森森地呵呵笑了两声：
“我的孩子死了，他死了！”
“医生跟我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要孩子了。”
“我的孩子，他还没看一眼这个世界就死了，凭什么他曹旺家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害惨了我，害死了我的孩子，他们该死！统统都该死！”
吴小敏一边骂，一边哭，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赤红的双眼，看了看姜甜，又看了看胡姥姥，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和懊悔。
“姑奶奶，甜甜，对不起。是我贪心不足，恩将仇报，你们好心收留我，给我安排那么好的工作，护着我，我却不知道珍惜这个机会。”
“如果老天爷能让我重新选一次……算了！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
“姑奶奶，甜甜，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们了，有些话，我不想带到刑场上，我这辈子没有对这个社会做一点点贡献，别人欺负我，我也去欺负别人，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但是，我真的很敬佩你们，你们做到了很多农村女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希望能和你们一块儿，帮助那些在乡下走投无路的女孩子们，让她们能有机会选择一次自己的人生。”
“但是不可能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姑奶奶，甜甜，你们看看我，记住我！”
“如果有一天，这条路，你们走不下去了，你们就想想我，如果当初我爸妈逼着我嫁给瘸子的时候，有一个人，能像姑奶奶和甜甜你们这样，拉我一把，别让我掉到那个火坑里去，我、我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我知道我该死，我不值得别人同情，我杀了那么多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但是，那些比我还小，还没嫁人的农村姑娘们，她们还有机会的！”
“姑奶，甜甜，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帮助那些农村出来的姑娘们，那就一直帮下去！”
“你们帮帮她们，别让她们……变成下一个我，好不好？”
隔着一道铁栅栏，姜甜看到了吴小敏那双眼睛，那双不算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两团烈火，刺得姜甜眼圈都红了。
“好！”姜甜捂着嘴，眼泪从腮边无声滑落。
旁边两个女公安眼圈一红，也扭过了头。
胡姥姥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隔着铁栅栏，费力地递到了吴小敏的手边。
……
离开的时候，姜甜回过头，只看到吴小敏低垂着头，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死死攥着姥姥给她的那块旧手帕。
好像在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但是，姜甜知道，这一次，吴小敏必死无疑了。
从公安局回来之后，连着两天，姜甜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笑容。
胡姥姥回了一趟娘家，从村里带出来十几个跟姜甜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都是一帮初中还没毕业的姑娘，家里把她们从学校叫回来，有的是为了让她们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好让父母能出门打工挣钱。
有的是家里已经给她们看好婆家了，家里想着反正早晚也要嫁人，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大可不必再花钱供别人家的儿媳妇上学。
索性就把姑娘从学校叫回来，给家里干两年活，也学着怎么伺候公婆和丈夫。
不知道胡姥姥是怎么跟这些人说的，除了有两个是自己谈的对象，想早点嫁过去，其他女孩子都愿意跟胡姥姥到粽子厂打工。
两天后，草甸中学的“传统保留节目”——开学摸底考试，正式拉开序幕。
开考前，韩季松和姜诚都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姜甜。
他们不知道那天在公安局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自从那天从公安局回来之后，姜甜就不笑了。
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刷卷子。
要是搁在以前，她学习这么勤奋，全家人不得乐疯了？
可真到了这一天，全家人都快愁死了。
哦，不止是胡家人，还有何老爷子夫妻俩，韩季松和韩老爷子，干妈王春鹃一家。
胡琼芳都急死了。
亲妈回娘家去了，好几天都没回来。
亲闺女去了一趟公安局，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能不急吗？
“早知道她这样，还不如别去上这个学呢。”胡琼芳已经拉着干姐姐王春鹃，哭了两场了。
她现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给女儿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闺女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能考到全班前三十名以内，已经很努力了。
她自己上学那会儿都做不到门门功课都及格，凭啥非要逼着女儿去考高中呢？
王春鹃的脑回路非同一般，她觉得问题可能不是出在学习上面。
“我听说衙门里面阴气重，咱闺女，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吧？”
“啊？！”胡琼芳惊恐地抬起头，大白天的，竟然打了个哆嗦。
“不、不会吧？青天白日的……”
“你懂什么？谁敢担保衙门里面没有几桩冤假错案？万一有那冤死的鬼……呸呸！我看要不还是找个大师，来给甜甜收收魂吧？”
胡琼芳心乱如麻，含糊道：“我再观察观察。”
胡琼芳知道那些鬼神之说，八成都是骗人的。
可万一甜甜真的……那她可不管什么迷信不迷信了，什么大师，神婆，道士和尚的，只要能让她闺女平安，她才不管别人说啥呢。
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又观察了两天，开学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语文96，数学88，英语97……卧槽！何田田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啦？”
看到姜甜的卷面成绩，后排的学渣姐妹团，集体化身柠檬精。
呜呜呜~说好了一起做快乐的小学渣，你居然偷偷去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