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伶俐同学,如果我跟你说,我有个朋友,已经打算找人去‘劝劝’你爸妈,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劝?
怎么劝?
陈伶俐脑子里空白了片刻,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姜甜。
这个“劝劝”,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劝劝”吧?
姜甜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表示:
陈伶俐同学,你可能真的误会我了。
坐在教室里的何田田,确实是个热情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学生。
可走出校门,她可是手里握着好几处产业,一点也不好惹的资本家啊~
“不过你放心,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而且你想想看,我要是不找人吓唬吓唬他们,回头他们要是像你说的那样,真跑到我们店里捣乱,到时候酿成大祸,被派出所抓进去判刑了,你们姐弟三个咋办?对吧?”
陈伶俐心乱如麻,下意识点了点头。
点完才发现,卧槽!那是她爸妈啊,亲生的!
她刚才居然还觉得姜甜找人吓唬她爸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难道我潜意识里,真的很讨厌我爸妈吗?”
可怜的陈伶俐同学,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亲情,产生了一丝怀疑。
亲情?或许有吧。
但可能也并不多的样子……
陈伶俐来得正好!在征得了她本人同意之后,姜甜毫不客气地委托韩季松,找了几个兄弟,去陈汤村,给陈强夫妻俩普及守法经营理念去了。
作为新社会的守法公民,她才不会蠢得因为这一车烂菜叶子,就把自己给作成“黑恶势力”呢。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而已,在生意场上被人骗了,找几个人去跟对方讲讲道理怎么了?
看到陈伶俐,姜甜倒是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她从收银台拿了今天本来打算给陈强夫妻俩结算的货款,去掉师母付的定金,还有那三十块钱运费,剩下的几十块钱,全部给了陈伶俐。
“昨天突然下暴雨,今天菜市场价格都涨了,我算了一下,去掉定金和运费,还应该给你家补57块钱,这钱我也不给你爸妈了,你自己偷偷藏起来。”
陈伶俐吓得差点跳起来,疯狂拒绝,好像姜甜拿给她的不是钱,而是烧红的火炭一样。
“不不不,这钱我不能要。田田你不怪我爸妈,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我家菜园子里那些菜什么鬼样子,我还不知道吗?”
“这你还真不知道!”姜甜打断了她的话,带她去后院看她爸妈送过来的菜。
陈强和刘梅,认真说起来,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只是吧,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贪点小便宜,用他们乡下人的话说就是,门口路过一头牛,都要把这头牛的屎给打出来,偷回家去晒干了当柴烧。
今天如果不是陈伶俐让汤小米来店里通风报信,郝雪还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发现那一车菜里的猫腻。
原来,陈强和刘梅送来的一车菜,露在外面的,绝大部分都是新鲜的好菜,不新鲜的老菜帮子,都藏在里面呢。
还有那些菠菜和快开花的香菜,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菠菜虽然老了点,但叶子大,汁水多,打碎拧成菠菜汁之后,正好可以拿来做菠菜面。
因为叶子又肥又大,反而比那种新鲜的嫩菠菜更适合做菠菜面。
还有那些老香菜,焯水晒干之后,做成干香菜碎,在香菜没有上市的时候,拿来给店里的菜做调味料,便宜又耐用。
“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爸妈提醒了我呢,不然我还没想到,要趁着现在香菜快下市了,抓紧时间多晒点囤起来。”
姜甜把那57块钱,强行塞到了陈伶俐的书包里,拍了拍书包,安慰她——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在同情你,你爸妈这次送来的菜,有一大半确实都是能用的。”
“本来如果全都是新鲜菜,这样满满一拖拉机,至少能卖三百块钱。”
“他们自己非要自作聪明,给我搞一些小动作,你说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伶俐也是一阵无语。
简直快被她爸妈给蠢哭了。
你说说,你们要是当初听我的话,老老实实按照店里的要求,把能用的新鲜蔬菜送过来。
不用耍什么心机手段,光明正大的把钱给挣了,说不定还能拉到“芳姐快餐”这个长期大客户。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被她爸妈亲手给作没了!
陈伶俐最后还是收下了这笔钱,不是她贪心,而是——
“这钱我拿去给我姐,她马上就要中考了,爸妈也不给她生活费,有了这些钱,这学期我姐就不用自己去打零工挣生活费了。”
姜甜愣了一下,一把拉住了陈伶俐。
“不是,伶俐同学,有你这么做同学的吗?”
“看来你不光不了解我的坏处,也不了解我的好处啊?”
陈伶俐呆了呆。
姜甜痛心疾首地数落她:
“你知道我们芳姐快餐,有个农村女童助学计划吧?”
“知道啊,但我姐今年虚岁都十五了……”
“只要未成年,在我这里都算女童!”
姜甜当场就让人给她拿了两张助学计划申请表。
“怎么有两张?”
“一张给你姐,另外一张是给你的。”
看着陈伶俐震惊的表情,姜甜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姐妹,我看你性格这么正直,太适合做一个新闻记者了。”
“努力学习!等你以后当了记者,别的不说,一定要多给我们芳姐快餐写几篇正面报道,记住了吗?”
陈伶俐:“……”
芳姐快餐的贫困女童助学计划,到今年,已经资助了不下一百名失学女童了。
不过他们有个硬性规定,填表申请助学金的,必须是女童本人,领取助学金也必须本人到场。
而且他们还会定期随机走访,如果发现这笔钱被女童家庭挪用,不但会立刻停止资助,还要追回资助的助学金。
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有贫困女童从他们手里领到助学金之后,刚到家,这笔钱就被爸妈拿去,给已经辍学的哥哥买了一辆自行车。
在他们看来,女孩子读书成绩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还不如把这笔钱拿来给家里置办点值钱的大件,那才是属于自己家的财产。
从那以后,姜甜就让人改了规矩,把助学金拆分成三份。
一份作为学杂费,女童申请助学计划成功后,这笔钱每年会直接给学校,作为女童这个学年的学杂费。
一份直接买成书包、本子、文具盒、钢笔墨水之类的学习用品,发到学生手里。
还有一份是生活费,这个实在没办法监管,只能直接发到学生手里,能不能保得住,真正用在自己身上,就只能看这些女孩子自己的本事了。
这也是姜甜对她们的另一种考验。
如果连这点钱都保不住,或者一时心软,把助学计划给她的生活费拿出来,贴补家用,这样的女孩子,就算以后靠读书走出了乡村,只怕也会继续被原生家庭吸血。
姜甜一直相信,天助自助者。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拯救自己,就算有一百只手拉着她,也没办法拽住一个自己想在泥潭里打滚的人。
“陈伶俐,我会说服我妈妈,让她资助你和你姐姐。”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和你姐守不住这笔钱,还像以前你们卖黄骨鱼那样,把钱给了家里,按照规定,你们就会被取消助学资格。”
听到“黄骨鱼”三个字,陈伶俐眼圈一红,突然想到了那年夏天,她和大姐浑身都被蚊子叮的一层包,辛辛苦苦攒了一百多块钱,最后还是被爸妈给骗去了。
那次之后,她和大姐就知道,爸妈其实从没想过要供她们姐妹俩上学。
“甜甜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我有办法保住这些钱!”陈伶俐擦了擦眼泪,目光坚定地看着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