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陈伶俐姐妹俩再来卖小龙虾的时候,姜甜就把人拉到了一边,把胡琼芳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这俩姐妹。
“我也没上过中专,不知道医专那边能不能接收学生的档案和户口,小慧姐,这件事情你记一下,等开学之后问问老师,如果能把户口从家里转出去,尽量转出去吧,以防后患。”
不是姜甜带有色眼镜看人,陈伶俐的妈妈,真的很像那种,骗子给她几个鸡蛋,就能把人骗走的样子。
别人说“出嫁从夫”,她就任由丈夫胡闹,把一个家搞得乱七八糟,一点都没有当家主母的主心骨。
别人说“养儿防老”,她就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两个女儿,要把家里的每一分钱都留着供养儿子。
这么容易就被洗脑……真的很难保证,万一哪天谁家看上了陈伶俐姐妹俩,随便找个媒婆上门,估计三两句话,就能把刘梅给哄得当场卖女儿了。
自己的亲妈什么德性,姐妹俩比谁都清楚。
其实那天,她们姐妹俩回家去见爸爸最后一面,当时刘梅并没有说要赶她们走,跟她们俩断绝母女关系,只是说爸爸走了,她一个女人,供不起三个孩子念书。
而且爸爸的死,说到底也和陈伶俐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陈伶俐的班主任带人来家里收菜,又怎么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情?
现在丈夫死了,她一个女人是撑不起这个家的,只能让两个女儿辍学回家,帮着她一块种菜养猪,只要把弟弟供出来,他们家也算是有个可以依靠的顶梁柱了。
听完她妈这番话,姐妹俩当时就呆住了。
弟弟才多大?还在上小学呢,而且平时成绩在学校也不是特别拔尖,别说考大学了,能不能考上草甸中学都不一定!
可是大姐陈聪慧,已经是半只脚踏进医专,眼看着就能熬出头了。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点的,遇到这种情况,都知道应该先把陈聪慧供出来吧?
这年头,本市医专的毕业生还很吃香,下面的乡镇卫生院都抢着要,只要陈聪慧熬过三年,医专毕业,就能马上给家里挣钱了。
可她妈是怎么说的?
“三年?谁知道三年之后,你姐会不会一毕业就嫁人?到时候咱家岂不是人财两空?”
“哼!把你姐供到医专毕业,咱家的家底子都掏空了,回头她一嫁人,跑去给婆家挣钱去了,合着我累死累活好几年,都是在给亲家忙活?”
刘梅是个死脑筋,认准了“养儿防老”,看两个女儿的眼神,妥妥的都是赔钱货,不值得她多花一分钱投资。
陈伶俐姐妹俩咬着牙不同意,刘梅就大闹灵堂,哭着喊着说,她们要是不退学回来帮她种菜,那以后就别回家了,也甭想从家里拿走一分钱、一粒米。
摆明了就是想通过“经济制裁”,逼两个女儿退学回家务农。
本来,如果没有姜甜横插一脚的话,刘梅这个打算,说不定还真能奏效。
两个才十几岁的初中生,没有经济来源,正在上学,也没时间出去打工挣钱,家里不给花销,每个月光是住宿费和伙食费,就是一个大问题。
更何况还有每年的学杂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刘梅算准了这两个死丫头迟早撑不住,等手里那点钱花光了,到时候自然要灰溜溜的回来跟她磕头认错,然后,老老实实地听她的安排,回家务农、相亲、嫁人。
可偏偏,她不幸栽到了胡琼芳母女俩手里。
听说姐妹俩放暑假没地方去,胡琼芳提前就让姜甜跟陈伶俐说好了,让她们暑假到商会去找她,她给安排住处。
姐妹俩一放假就过去了,胡琼芳把她们带到了商会的办公室。
这里有个小房间,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用,暂时就拿来堆放一些过期的报纸杂志什么的。
正好学校放假的时候,宿舍要清空,姐妹俩连被褥都不用额外花钱买,直接把宿舍的被褥往地上一铺,胡琼芳还给她们搬来一台电风扇,住着比宿舍还宽敞舒服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住在这里,不但不要交房租,连水电费都不用交——这一层楼的水电费,都是商会每年交的,胡琼芳身为会长,这点小事情要是都摆不平,这个会长她趁早别干了。
住的问题解决了,吃饭姐妹俩也很好糊弄。
早上买几个咸菜包子,或者奢侈点,再加两个油饼子,早餐吃两个,剩下的,中午留着做午饭,晚饭姐妹俩都去芳姐快餐店送外卖,店里包一顿晚饭,吃的有荤有素,正好把一天的营养给补充上。
白天姐妹俩都不闲着,一大早就出去钓龙虾,中午太热就回来歇几个小时,正好把暑假作业做一下。
大姐陈聪慧初三毕业,没有暑假作业,就趁这个时间,把房间卫生打扫一下,姐妹俩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抽空还能睡个午觉。
这么一看,虽然无家可归,但这个暑假,竟然是姐妹俩过得最轻松惬意的一个暑假!
毕竟,以前暑假回家,她们要帮爸妈种菜、养猪、喂鸡、做家务,还要辅导弟弟写作业,忙得团团转,开学的时候,想换一支新钢笔,都要犹豫很久,才敢找爸妈开口要钱。
可现在,她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别说换一支钢笔了,就是一盒钢笔,也不是买不起。
姐妹俩在镇上过的风生水起,却不知道,亲妈刘梅的生活,已经堪称“水深火热”了。
以前俩姊妹放假回家的时候,刘梅经常骂她们俩是“吃闲饭”的,可真到了暑假,没有这俩姐妹搭把手,家里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乱套了。
她一个人,又要下地种菜,又要喂猪、喂鸡、放鸭子,还要洗衣服做饭。
以前这些事情,都有陈伶俐姐妹俩帮着一块做,她还能松口气,可现在,那两个“吃闲饭”的不在家,简直哪里都离不开人!
儿子还一天到晚扯着脖子喊“妈”。
妈我裤子在哪?快来帮我找一下!
妈晌午饭做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妈我西瓜汁撒桌子上了,你拿个抹布来擦擦……
刚开始刘梅还屁颠屁颠地伺候着。
毕竟丈夫已经死了,儿子是她下半辈子唯一的指望,能不好好伺候着吗?
可没过几天,刘梅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早上刚从菜地回来,就提了一大篮子脏衣服去河里洗,回来又去菜地摘菜、打猪草,好不容易把猪食煮好,刚盛出来,还没刷锅,就听到儿子在屋子里扯着脖子要吃饭。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就不知道帮妈干点活?”
陈耀祖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抄起桌上的铁皮文具盒,冲到厨房门口,对准刘梅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刘梅正蹲在地上摘菜,根本就没想到,儿子会拿文具盒砸她,这种老式的铁皮文具盒虽然不重,但砸到头上也不得了哇!
只听到砰的一声,刘梅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还沾着菜汁的手一抹后脑勺,居然抹了一手血。
“小兔崽子你……”刘梅踉跄着爬起来,就想去打陈耀祖。
陈耀祖也没想到会把他妈脑袋打出血,吓了一跳,跳起来就往外跑。
临走的时候,还把他妈挂在衣架子上那个平时卖菜装钱的包给顺走了。
刘梅又气又恨,见儿子把她装钱的包也拿走了,只能忍着钻心的疼,打开箱子,拿了几块钱,自己骑着车到镇上的卫生院包扎去了。
正在卫生院消毒伤口、疼的嗷嗷叫的刘梅,并不知道,一墙之隔,被她赶出家门的陈伶俐姐妹俩,正在屋子里,吹着电风扇,享用着意外得来的一顿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