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李禾换好衣服,让陈二架上马车,前往了春风楼赴宴。
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春风楼内的客人从没少过。
大厅内都是过来吃菜喝酒的宾客,其中夹杂着不少歌姬在其中卖唱。
在景朝,吃饭宴饮的时候叫个歌姬过来助兴是件雅事,若能叫来青楼才女更是表现出自身的文学风流。
不过因为李禾不喜,所以他跟好友相聚之时大家都默契的不叫歌姬。
李禾盯着大厅中的歌姬们看了好一会儿,殊不知景云璃早就到了雅间,见李禾迟迟不来这才出门查看,正瞧见李禾盯着大厅歌姬的这一幕。
景云璃脸上闪过一抹郁色,但她并未声张,而是默默的退回了雅间。
李禾也没一直盯着看,在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在伙计的指引下去了雅间。
一进屋李禾就十分抱歉的冲着李云行礼,说道:“云儿哥,真是对你不住,我来晚了。”
李云则一副揶揄的模样对着李禾说道:“看来李大哥对楼下的那些歌姬十分向往啊,我刚刚可是看见了,你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呢!若是喜欢,我便让伙计请一个上来给咱们唱唱曲儿,助助兴!”
李禾赶紧推辞:“云儿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对这个实在平平,刚刚也不过是一时心有所感罢了。”
景云璃见状也没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等到两人都呕吃了菜喝了酒,景云璃才给李禾倒了一杯酒问道:“刚刚李大哥说心有所感,那些卑贱之人是有不寻常之处吗?”
李禾虽喝了两杯酒,仍是十分清醒,此时听到李云的问话,想到自己猜测的李云身份,心中微叹,面上却仍是寻常样子,说道:“只是见她们卖唱为生,十分辛苦罢了。”
景云璃捏紧了手中酒杯,笑着问道:“李大哥这是怜香惜玉了是吗?若是大哥喜欢,我可将她们买下送于大哥,成就一段红袖添香的美事。”
李禾见李云要来真的,赶紧说道:“人家好好的自由身,若是为了一时兴起买下她们,也是对她们不公。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卖唱为生已是不易,若是再卖良为婢,岂不是把她们最后的心气也给打散了。”
景云璃不以为意道:“她们这样迟早也会遇上别人强抢为奴,与其被别人抢去,还不如被你,最起码李大哥你不是那种狠厉之人。”
李禾摇头:“她们既然没有主动卖身为婢,想来还是喜欢自由的,再说强买良民为奴,也是违背律法的,我可不想上朝之后被御史参上一本。”
景云璃把玩着手上的酒杯,说道:“这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自己弱那也怪不得别人。”
李禾闻言神情严肃的看向景云璃:“若是人人都这么想,那还要律法做什么。若是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是,那便是......”李禾嘴里的话转了两圈,最后说道,“是我这个官没做到位。”
景云璃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李禾的未尽之言,对他这么谨慎感到既好笑又委屈。
这个雅间只有他们二人,他这么谨慎是为了防着她吗?
李禾一看李云的表情便知道他是误会了,可他早已不是那么天真的李禾了,官场的残酷已经给他上了沉重的一课,任何时候他都要保持警惕,哪怕是他的挚爱亲朋爷一样。
景云璃虽然知道李禾的无奈,但仍是忍不住刺上一句:“倒是没想到李大人如此为国为民,倒是小弟狭隘了!”
李禾无奈道:“云儿哥,别笑我了,我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罢了,哪来的能力为国为民。”
见李禾服软,景云璃也不再阴阳怪气。
看李禾平日的表现她便明白这是一个想做清官的人,也就是她父王嘴里说的庸碌之辈。
不过景云璃却十分欣赏,她在波云诡谲的皇家见了不少腌臜事了,若是能嫁给一个品性忠良却地位低下之人,也能让她以后活的自在一些。
尤其是这人的相貌气质,那种文雅柔弱的样子,简直长在她的心尖上了。
李禾自是不知道景云璃内心的想法,只是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疑惑问道:“云儿哥,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瞧着我看?”
李云陡然笑了起来,浓稠艳丽的眉眼盯着李禾,险些让李禾忘了眼前之人的性别。
不过在看到李云脖颈间十分明显的喉结,不禁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怎么能认错云儿哥的性别呢!
景云璃又给李禾倒了一杯酒,神情中带着歉意,说道:“上次冒昧给李大哥和胞妹牵线,是我唐突了,还请李大哥不要怪罪。”
这件事李禾早就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听李云重新提起也是无奈一笑,说道:“无心之言罢了,难道我还要计较吗?”
景云璃笑了笑,装作不经意般说道:“说起来,我那胞妹虽长得花容月貌,但却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性子,偏爱舞枪弄棒,眼见着就要到了说亲的年纪,家中也不看重门第,只想给她说一个良人。也是因此,我才那般唐突。”
李禾:“女子婚嫁马虎不得,是要谨慎些。”
景云璃装作忧愁的样子说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她不跟寻常女儿一般,学习琴棋书画,女戒女训,偏爱看些兵书六韬,还说要做什么将军。偏偏她还有些天分,我们外祖是军中之人,见猎心喜,便就多教了点,哪知却把她的心也养大了。李大哥,你说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禾沉默半晌,说道:“真是一个优秀的女郎啊!学武那般苦,不是常人能坚持下来的。”
按理说李禾不应该发表任何评论,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只是李禾也不忍心这样优秀的女子被迫放弃喜好,就这么在四方的院子里蹉跎一辈子。
可是这世道礼教森严,若是太过离经叛道反而会给自身及家人惹上祸端。
最后李禾只能折中道:“若是想令妹过得富足,便在京中挑一品行良好的富贵人家,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若是想她过得快乐,便给她寻一志向相合之人相伴一生,或戎马一生,或游历天下,只要是她心中所选。”
李禾没再说什么婚姻自由的傻话,这世道,女子若是不成亲才是最大的异类,不仅会有流言蜚语,更会连累族人。
以前的他何其幼稚,以为凭自己一人便可抵挡所有,只有长大之后才知道自己当初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