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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北笙每次进屋前,心情还算平静,甚至有点说不清的期待。

可一旦亲眼见到蓝枳的那张不耐烦的脸,他心中也是烦躁。

“你没必要每次像看仇敌一样看我。”

蓝枳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被气笑了。

“不然呢?我还敲锣打鼓地欢迎你么?楚北笙,你别做梦了。”

“当初是你欺骗了族人,才落得如此下场。蓝枳,这是你咎由自取。”

“你是真好意思在我面前颠倒黑白。”

蓝枳冷笑着。

“当初是你和蓝橘联手,用毒药害我,让我中毒后迅速衰老,失去力量。

而后蓝橘又给族人下毒,让他们患上疫病,并散播谣言,说是因为我顶替了族长之位,长生神降下惩罚,让采女族患病。

这时候蓝橘又自己跳出来,说她才是真正的族长。她自导自演,让人患病,又给人解药。

现在采女族又一次患上怪病,无药可治。这才是神明对蓝橘这个假族长的惩罚!”

蓝枳的话语掷地有声,楚北笙的心仿佛被人猛敲一记。

“这不……可能,”他从内心中还是相信蓝橘是个单纯柔弱的姑娘,“蓝枳,你不要为自己辩解了。不管你当初犯了多大的错事,至少蓝橘没有介意被你夺走的人生。”

蓝枳的面容很冷,仿佛早就料到,楚北笙只会是这副德性。

她如此镇定,反而让楚北笙的内心产生动摇。

“如果真相果真如此,你又何必现在才说?”

“我说了,你信么?你的心早就偏得厉害,我也从未把你视作可信之人。

还有一件事。我当初中的毒,是彭祖草。知道彭祖草对蓝家人不利的,除了我自己和那位已经故去的婆婆,只有你这个族长未来的夫婿。

蓝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楚北笙,你扪心问问自己吧。”

彭祖草。

楚北笙从来不知道蓝枳当初中的毒是彭祖草。

当年蓝枳一夜老去,蓝橘对他的解释是,蓝枳终于伪装不下去,暴露了真身。她一直在透支自己的力量,有这么一天,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时楚北笙还在为蓝枳霸占了蓝橘本该拥有的人生而愤怒,根本无暇去想,蓝枳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但蓝橘也展示了自己拥有的神力,萦绕在采女寨的死亡气息被短暂地驱散了一阵子。

而失去利用价值的蓝枳,惨遭放逐。

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除了下场悲惨的蓝枳。

蓝枳没有错过楚北笙的错愕神情,但他知道真相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蓝枳对此已经感到疲倦。

“你走吧,今后不要再来了。我现在算是阶下囚,你来这里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我也不愿再见你那张脸。

“蓝枳,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冤屈,你可以……”

蓝枳摆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楚北笙,摆明了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

楚北笙站了很久,才落寞地离开。

等他把屋门关上后,背朝着门、搂着茶碟的蓝枳一只手拈起一块绵软的龙须酥,含在口中。

果然还是等讨人厌的家伙走了之后,吃东西才能品尝出滋味来。

蓝枳被甜得眯起眼睛。

她吃到一半,想起来今天的正事没干。

茶碟被放回桌面,蓝枳用手帕擦擦指尖的碎屑,转身走到床铺前,弯腰,在凌乱的被子间摸来摸去。

最后从角落里抠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玉珠子,这不起眼的玉球,就是蓝橘无比看重的采女泪。

蓝橘要蓝枳用自己的血供养采女泪,蓝枳从拿到这颗光溜溜的球后,就嗅到了散不掉的血腥气。

当时她就猜测,一定是蓝橘之前用自己的血喂过这颗珠子。

其实这采女泪并不是非要人血去喂。

蓝枳自己的力量够用,她随便释放出一点灵力,就能让采女泪发挥作用。

但蓝枳控制着玉珠吸取的量,让它有点作用,但是没太大作用。

具体作用有多大呢,大概是每当她让采女泪亮一次,蓝橘就能用这点力量救一个人。

蓝枳不是傻子,她就用这玩意吊着蓝橘。

采女族这次的怪病带来死伤惨重,蓝橘心里着急,她很怕自己走上蓝枳的老路,被族人放逐。

她不停地催促着蓝枳,让她在采女泪存入更多的血。

但蓝枳也说了。

“你自己用血喂过这珠子,对此心知肚明。这不在于灌了多少血,而在于是谁的血。”

说到这里,蓝枳还瞥了两眼蓝橘。

“而且年轻力壮的蓝家人的血更有用。”

蓝橘听她言外之意,是用自己的血再去养这颗珠子,当即甩了脸色。

“你看着办!如果采女族人活不了,那程百里也等死吧!”

蓝枳做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等蓝橘气闷地离开后,蓝枳把手掌伸入袖口,掌心向上。

两只小纸人跳到她的手心,怀里还抱着纸卷。

是陶眠给蓝枳的字条。

陶眠说,程百里找到了,但很不乐观。他被蓝橘折磨得够呛,身上有许多伤口,也中了毒。

更糟的是,程百里的眼睛看不见了。

陶眠如今救下了程百里,他在字条中跟徒弟商量,要不她直接从采女族一走了之,族中的事,就别再管了。

蓝枳把字条看过,脸上的神情几度变换。

百里受了很重的伤。

她当即决定要走。陶眠在字条中附上他们现在所在的方位。

蓝枳也不管自己擅自离开,会不会被蓝橘的人发现,她心里焦急,一刻都等不了。

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然离开采女寨。当她离去时,她还听见楚北笙和蓝橘在吵架。

大抵是楚北笙从蓝枳这里得知真相后,来质问蓝橘。蓝橘的情绪很失控,她哭着说北笙哥哥竟然怀疑她。

可楚北笙现在有点不吃她这一套了。他一边哄着蓝橘,一边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两人僵持着,蓝枳路过时,一扯嘴角,无声骂了句活该,加快脚步离开。

她租了一匹快马,又用灵力加持马身。在天明之前,赶到陶眠说的那座山。

山中有一破旧的道观,里面有些许火光。蓝枳步入道观,只见一位青年白布蒙眼,手中还端着半碗药,微微侧过脸,在用耳朵辨别来人。

他浑身是被包扎的痕迹,血气混着药味,扑向蓝枳。蓝枳背对着晨光,站在门前,潸然泪下。她不敢让程百里听见自己的哭声,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程百里轻声地问。

“恩人,你回来了?”

没有得到回答。

他又回忆了一下对方进门前的脚步声,那声音被埋藏在记忆中很久了,程百里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见。

他有些惊喜,又以为自己在做梦,压抑着这种喜悦,声音微微发抖。

“蓝枳族长……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