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司主和以前不一样了。”
黎央一直都在忙秋试舞弊一事，而季晟钰则主要负责吴绛一事，两人处理的事情没什么交集。
所以哪怕同在悬剑司，却也很少碰面。
黎央只是听人说季晟钰变了，却从未亲眼见过，但现在他看到了。
不过在黎央看来，他不觉得季晟钰变了性子，只是改变了和别人的相处方式而已。
以前比较内敛，属于外冷内热，而现在季晟钰完全敞开了自己，内外一致。
季晟钰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从第一眼见到季晟钰时，黎央就看出来了。
不然季晟钰不会力排众议，接受他那么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人。
季晟钰给了黎央一个容身之所，也给了黎央一个报仇的可能。
对于季晟钰的变化，黎央不会去判定好或不好，他只会为季晟钰开心。
因为他能感觉到，现在的状态是季晟钰想要的，也是他最为舒服的。
“司主现在开心吗？”
黎央突然问了一句。
季晟钰眉头微挑，没有想到黎央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嗯。”
点了点头，给了黎央一个肯定的答案。
季晟钰现在非常的开心，也很是放松。
清剿了内乱，外族也都被剿灭了，御国不会再有动荡了，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平稳又安全的度过每一天。
再加之有心上人和好兄弟的陪伴，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行之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变得越来越好了。
以前季晟钰从未想过自己，总是会把别人的命放在自己前面。
虽然现在依旧如此，但季晟钰却懂得爱自己了。
按时吃饭，拥有充足的睡眠，每日都是放松的，不再去强迫自己绷紧神经。
真心的认可自己，接纳自己的缺点。
季晟钰从未如此放松过。
爱人的前提是爱自己，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自从认可了自己以后，季晟钰更加懂得了如何跟苏玖妍相处，怎么做苏玖妍才会更舒服，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只等着别人主动付出。
季晟钰觉得，现在的他就是最好的他，有优点，也有缺点。
人不是十全十美的，有瑕疵才是真实的美，不然都是千篇一律的完美该有多无聊啊！
黎央盯着季晟钰，笑了。
“真好。”
季晟钰抬眼，看向黎央。
“你呢？”
一句反问，让黎央的笑僵在了脸上。
本想掩饰一下，可黎央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了。
何必呢？
每个人都有情绪，只要不失控，就不必去强行控制。
“我啊！”
黎央停顿了一瞬，再次笑了起来。
“我也很好。”
比起之前，此刻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季晟钰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很明显是不相信黎央的说辞。
只不过季晟钰没有追问，默默收回了视线。
抬起手，轻轻一晃酒坛，示意黎央喝酒。
黎央眉头一挑，感受到了季晟钰无声的安慰，嘴角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可却依旧充满了苦涩。
仰头，咕咚咚的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酒。
“痛快！”
黎央抹去嘴角的酒渍，随手扔了空掉的酒坛。
季晟钰垂眸看了一眼被黎央扔到屋顶上的酒坛子，目光微动。
他拿来的可是烈酒，要是没记错的话，黎央不是一个千杯不醉的人。
眨了眨眼，季晟钰瞄了一眼黎央。
黎央的脸已经红了，眼神也有些迷离，但也只有一点点。
季晟钰心头一动，时机到了。
人在半醉不醉的时候，更容易被人套话。
季晟钰放下酒坛，淡淡开口，“可以跟我说说。”
黎央双手撑地，身体往后一仰，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当年那个篡改我试卷的人被我抓住了，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是我一点快感都没有，反而有种无力感。”
黎央彻底卸下了防备，和季晟钰吐露心声。
“嗯，为什么呢？”
季晟钰也抬起头，看着夜空，嘴里追问着。
“司主，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黎央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相当的低落。
季晟钰没有说话，因为他清楚黎央是一定会继续说下去的。
“他说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
“世上有刚正不阿，清廉正直，就有投机倒把，谄媚逢迎。那是万物的规律，就像是有白天，也有黑夜一样。”
“官场就是一滩浑水，一旦踏入，就没有了黑白，只余一片混沌。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两袖清风的好官，也有可能为了名利不择手段。”
“没有人可以预料，也没有人可以阻拦。因为死了一个人，就会再出现一个人。循环往复，没有尽头。是对立，也是共生。”
黎央的声音越来越小，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让黎央无力的不是对报仇结果的不满意，而是那些话。
不得不承认，那些都是大实话。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有阳就有阴，有明就有暗，没有一方是单独存在的，都是彼此共生，交融，才形成了当下的世界。
黎央的无力感源于他觉得无法改变，不论努力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今年抓了他，明年就会又出一个，明年抓了那个，后年依旧会出现新的人。
就算严厉打击，也不可能彻底清除，只会将人逼入暗中，做事更隐秘而已。
“司主，你觉得我还要继续下去吗？”
黎央迷茫了，他急需一个人来给他方向。
一直以来，黎央的目的就不是单一的报仇那么简单。他深知被人冒名顶替，篡改命运的滋味，所以他不想其他人也跟他一样遭遇那些。
黎央觉得自己有能力了，可以改变一切，但到头来黎央却发现他什么也更改不了，那就是万物自然发展的规律。
季晟钰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当然。”
当然要继续走下去，人绝不能半途而废。
恐怕黎央都接受不了中途放弃的自己，不然他早就放弃了，又何必纠结到现在。
转头，直视黎央的眼睛，季晟钰一字一句的开口，“你要继续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心中有目标，就绝对不能放弃。
黎央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自己也清楚不能放弃，可是他现在已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路。
如果继续往前，只能困死自己。
黎央愿意一直往前走，为了自己的目标就算付出性命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