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郁这三个小时,也没想什么办法,
自己撑着伞,走完了桃花林。
雨时而倾盆,时而细密,忽大忽小地降落在这片天地之间。
桃花娇嫩的花瓣,被雨滴无情地拍打着,
像一幅水墨画中的粉色颜料,被水泼洒后慢慢流开,
渐渐模糊了轮廓。
司郁手握着那把黑色的伞,默然站立在这片广袤的桃花林尽头。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
金黄色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透过几缕微光,
照射在这片粉色的海洋上。
雨水不断地从天而降,轻柔却又无情,
逐渐将美丽的桃花拍落。
片片花瓣带着湿润的雨水,飘零而下,宛如纷飞的蝴蝶,
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坠入泥土中,悄然消逝于无形。
那一抹抹淡淡的粉色,在泥土中融化,化成了一片朦胧的色彩。
司郁微微低下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也许等到这场大雨过去之后,整条路上的桃树将会焕发出更加鲜红的生机。
雨珠沿着伞面缓缓滑落,一滴接着一滴,
滴答作响地敲打在她修长的手指和纤细的手背上,留下丝丝凉意。
司郁慢慢伸出一只手,让指尖亲吻着晶莹的雨滴,
感受着它冰冷的触感。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她非常享受这样静谧的时刻,享受这与世隔绝的宁静。
然而,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丝喧嚣,
即便四周寂静无声,她依然无法真的心如止水,
达到完全的安宁。
四周环绕着高大挺拔的桃树,它们的枝桠在风雨交加中不住地摇曳。
与这湿漉漉的天地共鸣。
脚下是被雨水浸润后的泥泞之地,小心行走时,
还得时刻注意避开那些满是积水的地方。
司郁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返回的石板路,
石板上的青苔因为雨水变得更加湿滑。
她精准地掐着时间,从桃花林中走出,不急不缓。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鸣之声犹如在耳边炸裂般让人心颤。
司郁略微愣了一下,她的目光投向前方,
看到了站立在茶亭中的那个男人。
细雨依旧不停地下着,在模糊的视线中,这场景似乎有些朦胧而梦幻。
司郁仿佛置身于一幅由水墨绘制而成的画卷中,黑白交织的世界里,
唯有她那身纯白的旗袍成为唯一的亮色,醒目而独特,
她在这柔美的画卷中行走,仿佛漂浮在人间。
先生拿出了一把伞,他静静地注视着靠近的她,
看到她慢慢走来,却最终还是将手中的伞放下,并没有踏入那片雨幕之中。
“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你有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先生缓缓地从茶亭的门口移开身子,为她让出一条路,
司郁走进茶亭,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酒杯旁边,
那儿多了一杯刚刚煮好的热腾腾的茶水。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温暖的茶水驱散身上的寒意,
随后开口说道:“我什么也没能想到,不过我想问老师最后一个问题……老师您真的不打算履行您的诺言了吗?”
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到屋内,
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柔软的毛毯,递到她的手中,
“不要用履行诺言来逼迫我,我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因为你的要求本身就不合理。”
听到先生这么说,司郁转过头,
目光落在先生身上,
他面前的酒杯静静地放在那里,
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是被发现了吗?
应该不会吧,这东西无色无味,看不出任何破绽。
司郁起身倒酒,自己接连喝了几杯。
指尖的东西,她加到了每一杯里,
但是对她来说,药效没有那么重。
即使喝完也只是反应有些迟钝。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先生,托腮欣赏着,不夹杂任何绮思。
“老师,您发现我在饮料里下药了,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先生只是稍微偏了一下头,
用一种不慌不忙的语气回答道,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无论多么隐秘。”
司郁悠闲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若是他的猜测没错的话,
这个精美的杯子出自某位着名艺术家之手,
其精致的工艺和历史价值,让一个杯子的价格高达几千元。
而如果这一套酒具保持完整无缺,
那么它所能达到的市场价值将会更高,
甚至难以估量。
“不过,你已经这么坦诚地挑明了这一点,那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件事吧。”
司郁低下了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件事就是关于我们家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最好的解释。”
雨幕渐渐大了,
他也知道,下雨天最适合喝着茶回忆点什么。
“你是否了解,我为何能够如此轻松地接受你是外星人的这个身份?”
“这是因为,我早就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是在江南地区,恰逢一个下着细雨的日子。那一天,我和父亲、母亲一起走在山林间蜿蜒曲折的小河岸边。那是我在经过一段辛苦的家族课程学习之后,吵着闹着请求他们带我去放松一下的地方。”
“如果我能未卜先知,知道在那里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宁死不屈地继续埋头于那些繁琐的课程,而绝不会再为去了那里而感到高兴。”
“那座山,至今仍以神秘莫测和充满诡异色彩而着称,被世人称作哀山。”
“那座山实在是美丽得令人窒息,云雾缭绕在山峰之间,显得格外神秘。山脚下流淌的那条小河也是美得让人沉醉,清澈见底。当阳光洒在河面上时,河水竟能像水晶般折射出五彩的光。”
“原本,我们只是与家族的考察队一起活动,跟随着他们在外围活动。我的大伯、三叔,还有我的姨母,姐姐,以及兄长都在那支考察队伍中……”
“很多很多人,是不是外界只传我家到我父亲那里是单传?”
“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是真实的情况。只是因为了解我们家真实情况的人并不多,而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大家才会这么说。”
“在那一天,哀山发生了一场巨大的震动。按理说,我们应该是在外围的。但是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阵浓密烟雾所包裹住,所有都在那烟雾中昏迷。当我们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来到了地下。”
“那是怎么样的景色啊?”
“地上满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破碎的建筑遗迹。然而,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看到遍地都是千万具骸骨。这些骸骨无一例外,全都是人骨。”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令人感到沉痛的是,仅仅是在这场巨大的坠落中,我们原本一起出发的1500个人,到了地底之后,能够保持联络的竟然只剩下了1000人。其余的人在我们的仪器上显示,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是我家的高科技设备所提供的数据,这也只能证明,那些失去联系的人绝无半分可能还存活着。”
“我的表哥,就是在那时死了。”
“虽然我无法无动于衷地看着我的姨母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但眼下的情况不容许我们有丝毫的松懈。”
“所有人在这个时刻都必须尽快找到一条生路,因为我们所处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氧气的供应。如果不迅速行动,我们都将面临窒息的危险。”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由于严重的缺氧状况,一个接一个的人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统计下来,足足有135个人就这样没了呼吸。”
“而剩下的人当中,只余下865人尚且存活。我的堂姐,她因为患有幽闭恐惧症,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缺氧引发的后果让她心悸不已,心律不齐。”
“最终,她没能逃脱这场噩梦。在心律失常之后出现了突如其来的并发症,命运使她永远倒在了那里,就在我的眼前。”
“可是,即便如此,仍然活着的人也必须继续求生,没有谁能奢望带走同伴的尸体,因为那样做实在是太消耗人体内本就不足的能量。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我们需要把一切精力都用在如何生存上。”
“经过艰难的跋涉,终于有一天,我们成功地走出了地下。可是,那时剩下的人数仅仅只剩下750人。”
“你会以为这段煎熬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事实远非如此,那走出地面看到的景象比我们想象中更加骇人。”
“可以说,那简直就是另一个地狱。我们曾一度绝望地希望死在地下算了。”
“放眼望去,远处是滚滚热气在地面蒸腾的岩浆,近处则是一些体型比我们还要庞大的昆虫,它们有着坚硬的甲壳和多层翅膀。”
“每当它们嗡鸣的时候,其声势竟宛如刀刃般划破空气形成旋风。刚跨出地面的那一刻,站在最前方的人群顿时遭遇了灭顶之灾,整整一百多人瞬间命丧当场,血肉飞溅。”
“那些东西,刀砍不破,枪打不动,可以说我们是待宰的羔羊,他们杀我们毫不费吹灰之力。”
“所有人都在跑,都在跑,我的父亲在前面开路,我的母亲抱着我飞奔,我的大伯为了帮母亲挡住飓风身体被一分为二,我的堂哥为了给母亲垫脚踏上高处,被巨大的虫子践踏成肉泥。”
“而他们都只有一个目标,为了让我活。”
“他们说,小鹤是最有出息的,让小鹤活下来,一定要让小鹤活下来。”
“小鹤是我的名字。”
“但……我不是最有出息的,在我的家族里,我反而是比较平庸的那个。”
“只是因为我是最小的,他们都希望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