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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楷彦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他看着小莫利落地从火车的窗户翻了进去。

那里面会有什么呢?

既然是曾经被废弃的火车,定然有一些游客遗漏在上面的东西,可能还会有火车上常卖的那些零食饮料。

不过,都废弃好几年了,食物之类的怕是早就过期了。

何楷彦不是一个安分的孩子,在这一刻,他的好奇与兴奋又如烈火般烧了起来。

他想进去看看,他还没有坐过绿皮火车,绿皮火车和普通火车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火车虽然狭长,内里的空间却并不大。

倘若何楷彦要进去,他很有可能会被小莫发现,他就得向小莫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跟在他后面,说不定小莫还会将他当成有跟踪癖好的变态,那他可就没脸见人了。

何楷彦深吸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骰子。

作为一个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他必须得借助外力来帮自己做决定。

这枚骰子就是最普通的六面骰子,若是丢了,也用不着心疼。

“单数就进去,双数就回学校。”何楷彦心里默念道。

他将骰子放在手心,然后俯下身,掷了出去。

白色的骰子滚了几下,最后在他的脚边停住,上面的数字是“3”。

何楷彦深吸了一口气,他捡起骰子,又投了两次。

“就当是三局两胜吧。”

第二次的结果还是“3”,第三次也是一样的数字。

何楷彦诧异极了,连续投出三个相同的数字,这概率可谓是很低了。

但他倒也没有多想,既然上天让他进去,他就做好了和小莫坦白的心理准备。

车窗距离地面至少有两米的高度,车门早就被锁死了,何楷彦只能和小莫一样,先爬上堆叠在一起的那摞箱子,再从车窗翻进去。

箱子里也不知装了什么,踩上去后“咯吱咯吱”的响,何楷彦都怕自己会掉下来。

他以前总觉得小莫是个柔弱的病秧子,今天算是改观了,他怎么能做到那么轻盈的动作呢,好似一只生有翅膀的灰喜鹊一样。

他狼狈地趴在窗户上,另一侧没有任何的支撑物,何楷彦只能跳到深红色的皮座椅上面。

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但还是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伴随着呛人的灰尘。

车厢的左右两侧都是相同颜色的座椅,一眼望过去,叫人从心底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感。

何楷彦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座椅很硬,椅背是两片塑料板,没有任何的靠垫。

没几分钟,他就腰酸背痛起来,真不知道以前坐火车的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得去找小莫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探头探脑地向后面望去。

他进来的这段车厢正好是01,也就是最前面的车厢,小莫只可能往后面去了。

但火车实在是太长了,何楷彦望了半天,眼睛都酸涩不堪了,他还是没有找到小莫的身影。

他决定先往后面走走,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惊险又刺激的东西。

“叮——”

何楷彦被吓得打了个冷颤,声音是从车头传来的,但这辆火车已经被废弃了好几年了,怎么还会有铃声呢?

他朝着驾驶室走去,忽然间,他瞥到了一个藏蓝色的身影。

那肯定不是小莫,小莫穿的是他们学校的校服,是浅蓝色的。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明知道驾驶室里不可能有人,但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

“不行,我得去看看,万一是有人被困在里面了呢?”

这样想着,何楷彦突然又生出了向前的勇气,而他只是迈出了两三步,就松了口气。

驾驶室没有被封闭,而是隔了一层朦胧的玻璃,他看到不是人,而是一件被挂起来的制服。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隐约能看到一些发着光的东西,好似是用来操纵火车的按钮。

他想不通,列车长的衣服没有被收起来,而是挂在驾驶室里,火车也没有断电,任由那些光怪陆离的按钮亮起,就好似这台火车仍然在运行,只是停靠在此站暂时休息一下。

何楷彦转过身,他向着后排的车厢走去,越是深入,他越是有这种错乱的感觉

01号的车厢还算干净整洁,从第二节开始,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些没有吃完的食物,矿泉水,甚至还有插着半截烟的烟灰缸。

地上的红布地毯亦是弄得皱皱巴巴的,随处可见的瓜子皮和残渣,何楷彦还被地上的易拉罐绊了一下。

他随手拿起一袋饼干,生产日期是五年前,倒是能和火车被废弃的时间对得上。

北方气候干燥,里面的饼干没有发霉长毛,但是全都风干了,轻轻一晃,就碎成了十几块。

整个车厢都是一股垃圾场般的味道,令人作呕,好在何楷彦发现了地上的脚印。

他用自己的脚对比了一下,那脚印略微比他的要大一些,应该就是小莫的。

他没有找错方向,小莫的确往后面去了。

何楷彦之前的恐惧都被兴奋感冲散了,他循着脚印,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节车厢。

奇怪的是,最后一节车厢是空的。

不是说它的车厢里没有那些垃圾和没吃完的食物,而是整个车厢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座位、桌子和地毯都没有。

不过,何楷彦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他曾看过一篇讲述火车的文章,有的火车不止拉人,还会运送一些体积不大的货物。

而这种火车没有专门的送货车厢,而是直接将最后几节车厢清空,拿来放货物。

一滴水打断了他的思路,何楷彦茫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眼睑下方的皮肤。

冰冰凉凉的,染在手上却成了脏兮兮的颜色。

他用力搓了几下自己的手指,那抹黑色还是没能被抹掉,就仿佛它已经渗透他的皮肤,成了一颗痣。

何楷彦抬起头,就在他头顶大约三四十厘米处,有一只手,正指着他的鼻尖。

而那滴不明液体,也是从那只手的指尖滴下来的。

一瞬间,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占据了他的视线,伴随着一具具黑色的、蜡像似的东西,以极其诡异扭曲的姿势嵌在最顶层。

他很快意识到,那些“蜡像”是人。

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被吊在天花板上,不,应该说他们已经和天花板融为一体了。

长期的垂吊,使得他们的五官都要从脸上掉下来了,尤其是一双双不甘心的眼球,差一点儿就要夺眶而出。

这些人里有老有少,男的占据大多数,而女性则多为带着孩子的妇女。

他们身上的衣服像被石膏一样被固定了,而颜色则退却成了灰白色,与他们漆黑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后的数十年里,何楷彦闭上眼时,都会想起那些人脸上痛苦不堪的表情。

他不敢想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些人惨死于火车之中,又是怎么样不可告人的缘故,让这辆火车被废弃在轨道上。

又或者,是因为没有人敢靠近这辆火车,只要有人接近它,也会成为天花板上的亡魂。

何楷彦终于明白了,这节车厢不是被清空了,而是被“扭曲”了。

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整节车厢被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也可以说,它的上下颠倒了。

何楷彦所站立的地方正是车厢原本的天花板,而本来在地面上的座位和旅客都被固定在了上方,就连他们携带的行李和食物也都一起被翻过去了。

但这种翻转只发生在火车的内部,因为从外面看,火车还是正常的模样。

此刻,何楷彦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得离开这里。

别管什么性情古怪的同桌了,也别管什么刺激的冒险了,这辆火车早已超出他的认知。

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他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危险又禁忌的领域。

何楷彦想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等他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处学校的操场上了。

“刚才的火车,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说,我中暑了,产生了幻觉?”他心想道。

“喂!”

他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是天哥。

“你跑哪去了?我找半天也没找到你!”天哥嘴里嘟囔着,“天也不热啊,你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我……”何楷彦刚吐出半个字,就发现整个人虚脱无力,站都站不稳了。

还是天哥出手扶了他一把,天哥惊叫道:“我去!你衣服都湿了?!你掉水坑里了啊?”

何楷彦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我刚去洗手,那个水龙头坏了,滋了我一身。我没反应过来,就成这样。”

“哦,那你可真是倒了霉了。”天哥边说着,边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喏,你要的东西,那个……”

他挑了挑眉毛,何楷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答应他放学就将游戏机借给他。

得到了这句保证,天哥也算放心了,他一溜烟地跑到了篮球场上,继续和其他几个男生打球。

而何楷彦也悄悄跑到了教学楼的四楼,他们的教学楼是两栋互相垂直的楼房并在一起,而在四楼的夹角处,有一个音乐教室。

这间教室比其他的教室都要小一些,进门就是一台老式钢琴,后面则是五排阶梯座位。

何楷彦听说,以前的学生都是来这里上音乐课的,好几个班的学生凑在一起,合唱老师还会给每个人分声部。

后来,学校改了规定,让音乐老师拿着电子琴去各个班上课,这间音乐教室也就荒废了。

偶然的一次机会,音乐教室的门没有锁,何楷彦偷偷溜了进去,弹了一会儿钢琴。

他父母很重视兴趣教育,何楷彦从小就上了不少的补习班,而他生来聪慧,每一门都快速学到了业余爱好者的最高水平。

他自己也清楚,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他以后没打算靠这些技艺吃饭。

不过,一个初中生,能有十级的水平,亦会令人刮目相看。

许久没有接触钢琴,何楷彦起初还有些生涩,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手感,渐入佳境。

他本来只想弹个三五分钟,却不料愈发忘我,整个人都像融化在了乐曲之中,将自己的身份、所处环境抛之脑后。

一曲终了,他听到有人热烈的鼓掌,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多了一个瘦削的成年人。

何楷彦不认识他,但他的身份也容易猜到。

“小同学,你钢琴学了有八九年了吧?”男人和善地问道。

他刚才听了几分钟,便能判定,这个孩子至少是从四五岁就开始学钢琴了。

何楷彦摇了摇头,说道:“我是小学开始学的,到现在一共学了五年。”

男人吃了一惊,小孩的领悟和学习能力都比成人差一大截,很多从小开始练钢琴的孩子,都得花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学会读谱。

而这个孩子只学了五年,就能达到业余最高的水平,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可惜的是,世界上的天才太多了,在最顶尖的天才面前,其他人都会被衬得黯淡。

“这把是音乐教室的备用钥匙,你喜欢弹琴,以后便多来这里弹吧。”男人递给他一把有些生锈的铜钥匙,“这间教室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你不用担心会吵到别人。”

自从拿到钥匙以后,音乐教室就成了何楷彦的秘密基地。

他不仅会来这里弹琴,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享受独处的时间。

那位老师再也没有来过音乐教室,何楷彦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已经调走了。

何楷彦利落地用钥匙打开了教室门,他在音乐教室里放了一套备用校服,今天正好用上了。

换好衣服后,他将湿衣服用袋子装了起来,然后丢进了走廊里的垃圾桶。

他不想见到任何和今天下午有关的东西,因为一看到,他就会回想起车厢里的那副惨状。

那个时候的他还小,根本不知道,在经历了重大创伤以后,必须进行心理辅导,否则就会形成应激障碍。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打开那个小盒子的时候,学校的放学铃响了。

虽然老师并不会清点学生人数,但是学校的大门会在半个小时后关闭,夜间也没有保安守门。

这就意味着,何楷彦不能在学校里逗留太长时间。

他必须做出决定,是趁小莫离开学校前,将东西还给小莫,还是将这个东西带回家里。

“我就看一眼,然后再把他还给小莫,就说是我捡到的……”何楷彦想道。

他从口袋里再次将盒子掏了出来,盒子外面包裹着一层绒布,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个什么宝贝。

他解开系带,又用左手去抬盒子的上半部分,尝试了好几次,盒子中间竟然像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何楷彦有些纳闷,这盒子还不到巴掌大小,不可能放下太多东西。

一般来说,放着的不外乎就是个戒指、吊坠什么的,也有可能是一条盘起来的手链。

可是,既然是首饰盒,又怎么会打不开呢?

他凑近去看,盒子中间的确有一条缝,隐约还能看到一层淡淡的炫光。

“该不会,这里面是钻石吧?”

如果真的是钻石,价值贵重,万一小莫报警了,警察也会非常重视。

他自认只是在同龄人里有些小聪明,却从没想过自己能瞒得过警察。

“嘿,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这!”

何楷彦被吓了一跳,天哥那张欠揍的脸凑了过去,说道:“你在这干嘛呢?哎,你换了衣服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何楷彦皱着眉。

他百思不得其解,每次来音乐教室,他都有刻意避着别人,怎么会被天哥发现自己的行踪呢?

“你同桌说的啊,我刚回教室,看到你不在,还以为你走了呢。”天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不等何楷彦开口,他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他平时都不咋说话的,今天倒是稀奇。还有啊,我根本没问他,他就直接说什么你要找的人在四楼的音乐教室。我以前都不知道还有个音乐教室呢……”

是小莫告诉天哥的?

何楷彦愈发疑惑了,小莫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来了音乐教室?

而且,他竟然主动和天哥搭话,这太奇怪了。

“他人呢,还在教室吗?”何楷彦忙问道。

“在教室干啥啊?他又不搞卫生。”天哥略带嫌弃地说道,“他今天跑得还挺快呢,一点儿都不像他了。你知道的吧,他平时走路都磨磨蹭蹭的,跟个老太婆一样。”

何楷彦却无心与他说笑,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盒子。

“喂,和你商量个事……”天哥忽然开口,“你让我拿的那个东西,让我看了一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