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澎江十里后，风颠觉得这个距离已差不多，就找了片空地开始盘点过五关的收获。
首先是这五关的彩头，千载水精珠，紫韵珊瑚，百年醇液，还有两件则是七境鱼妖皮，澎江软灵胶。
最后两件显然是看他身具纸人秘术，特意改换。
不过这两件东西，以他现在纸扎师修为，尚不能完全发挥，只能留待将来。
其次，便是这五关所得功法，第一关黑鱼妖的黑玄真水诀，黑鱼控形诀，第三关的吞水养魂经。
然后是灵物，从宋鹤流手中获得的三种真水，寒绝灵水，天一真水，百川曲水。
最后，则是两件法器，一件是庞山河给的内丹，内藏一道即将出世的神通，另一件就是青龙倒海剑。
这其中，有的作用看起来很唬人，其实作用一般。比如百川曲水，所谓百万斤巨力只是真水特性，能够被法术法力法器这些削弱，甚至直接削成凡水。
与武夫那种实打实的百万斤巨力根本没法比。
有的则是禁制后门一大堆，比如青龙倒海剑。
风颠想都不用想，这柄六阶飞剑至少有能被随时收回，能随身监视，被青龙翻江剑稳稳克制等一大堆缺点。
这种情况下风颠只能粗浅祭炼，放任它凭着灵智行动，作为一个即战力使用。
而在这方面，风颠已经决定，只要发现它有一次不尽心，就将它寻机毁去，他绝不会放任这样一个斗法时的隐患在身边。
至于澎江江神的追责，说实话，等他拿到七阶法器，还真不怕那位江神，离开辖地的神灵，也就是个普通高境炼气士。
一番整理后，风颠取出吞水养魂经开始参悟，这一部功法，对他目前的修行很有用。
一夜过去。
风颠站起身，抬头望望朝阳。
张口吐出三条长河，一条生机勃勃，一条漆黑冰冷，一条粘稠顺滑如绳。
天一真水，黑玄真水，百川曲水。
这是风颠选定的三种灵水，目前只是初步祭炼入体，还不算入门吞水养魂经。
血河真水和寒绝灵水一个蕴含污染，一个蕴含寂灭，都不适合纳水入体。
三条长河都是丈长，在风颠法术催动下转为寸长，绕着指尖飘摇飞舞。
“噗！”
风颠吐出一口鲜血，在空中转为阴气。
不在意擦去嘴角鲜血，风颠知道，这是他的魂魄已经达到了上限。
他的魂魄只是凡人魂魄，装了这么多的功法灵物后，终于到达了上限。
这对修行者来说，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天赋被硬件所限。
但风颠早已想到了解决之法。
释道法求解脱。
风颠一掐诀，袍袖中跳出一个三寸纸扎童子，迎风涨至尺高，头顶一张散发孤高飘渺气息符箓。
身负出尘气符箓的出尘童子。
而风颠的气势在这一刻陡然一降，脸色一白。
这是他将这道灵气符箓从体内剥离出来，由纸扎童子代承，从而可以继续凝聚新的灵气符箓。
在此期间，纸扎童子将一直在外，若是被人毁掉就会永久失去这张灵气符箓。
装在储物戒中也不成，身处两处空间，等于完全切断道法联系，形同被毁掉。
说来说去还是要四境……
风颠叹了口气，四境生神识，魂魄强度大幅增加，还可以习练某些魂魄秘术，到那时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
手指几个翻动间，一个纸扎小人被折出。
风颠对其吹了口气，手指一弹，纸扎小人轻飘飘向远处飞去，而在他袖中，一个个纸扎童子依然不断跳出。
过不久，纸扎小人飞回，风颠拿过一看，点点头，又放了出去……
如此过了半晌，到了艳阳高照时候。
“前面可是风颠风道友？”
伴随马车车轮碾过土地声音，一个清冷女声遥遥传来。
风颠往后面看去。
一辆无篷也无帐的马车，上面坐着几个人。
先看到的却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
和他具有一样的气息，修道者的气息。
“正是在下，几位是？”
“余北疏。”
“宁清凉。”
“李包子。”
风颠注意力偏斜了一下，看向那个自称李包子的少年，面容清秀，身穿青衣，是只鲤鱼妖，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马车继续靠近，他的注意力重回余北疏身上。
离得近了，那种相似感觉更加强烈，风颠心道：
“此人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有修道气质的一个人。”
这已是极高的夸奖了。
而对面的余北疏面容淡漠，心中却泛起惊涛骇浪：
“我的修道天赋只有六千，他起码有一万以上！”
一旁的侍女宁清凉注意到余北疏悄然握紧的手，呵呵一笑，扬起手中数寸长纸人：
“闻名不如见面，风道友果然风采过人，这纸人可是风道友放出的？”
风颠点点头，“这位宁道友可有什么修行碍难？”
宁清凉将身后李包子单手拎出来，“为一方修行者解惑，风道友真有宗师之风……不是我有碍难，是这小子有碍难。”
马车到近前停下。
风颠气度雍然，开口温润：“说宗师是羞煞在下，只是我突破在即，想要师法天地，指点只是顺手为之。这位李道友修行有何碍难？”
李包子正想开口，宁清凉搭上他的肩膀，止住他的话语，“相逢即是有缘，我看风道友也是去地宫，何不与我们同乘？”
此话一出，风颠和余北疏各自心中一震，余北疏下意识看向风颠，风颠神色不动，笑道：
“拖家带口，不太方便。”
宁清凉看看他四周那些纸扎童子，心中了然，伸手取出一件五阶法器，却是一件半尺高三层纸塔，细看去，一层多浑厚灵油，二层多微轻灵风，三层多细渺灵火。
“此乃纸扎师一脉某位前辈祭炼法器，名为「风火油纸塔」，专用来贮存纸人，这灵风灵火与灵油是用来加固纸人身躯，令其变成‘灵焦纸人’。”
“我与风道友一见如故，这件法器就赠予风道友。”
宁清凉将纸塔送到风颠身前，仔细观察他神态。
送宝提条件是强结因果，不提条件是包藏祸心，憋着使坏。
这个道理风颠自然不会不懂，大方接过，转手取出百丝拂尘：
“此乃刽子手一脉某位前辈祭炼法器……”
“宁道友说和我一见如故，风某亦有同感，这件法器就赠予宁道友。”
宁清凉沉默一瞬，伸手接过，“宁某恭敬不如从命，还请风道友上马车。”
风颠将纸塔稍作祭炼，对着纸扎童子一晃，将三十多个纸扎童子收进塔中。
“既然如此，在下却之不恭，只好叨扰几位。”
风颠一手托着纸塔，弯腰在车架上一扶，不快也不慢登上马车，随意坐在了余北疏身旁。
坐上马车才发觉这马车不简单，下方的木板中暗藏玄机，镌刻有调理灵气阵法，对风颠这体内灵气杂乱之人来说，只觉得浑身都舒泰。
他自己也懂得此类秘术，细隙密缝断章连断裂的灵气都能接上，只是简单梳理自然也能手到擒来。但他所练功法注定要让体内灵气杂乱，那么这种只为了享乐的梳理对他就没太大意义。
风颠往手中纸塔中一看，见纸扎童子一个个都泡在灵油中，好似泡在温泉中，一个个露出舒爽表情，不由会心一笑。
抬头状似不经意问道：“宁道友，这拂尘可有什么不对？”
宁清凉手抓着拂尘，迟迟不肯祭炼，闻言随意往身后一甩，将身后一只苍蝇拍走，“没什么不对，道友勿虑……夏天多虫，这拂尘正好用来驱赶。”
在她身后的鲤鱼妖李包子眼神震惊，刚才宁清凉将拂尘打在后面，他分明看到宁清凉手中升起烈焰，一瞬间就将拂尘烧的焦黑，可再翻过去时，已经变回了原样。
好在李包子自小熟读书籍，有几分智慧，马上将眼中震惊掩饰过去，看向风颠，发觉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松口气。
“替我记下来，我输了第二次。”李包子还在庆幸，耳边响起宁清凉的传音。
李包子默然点头，自家主子说的自然是风颠，可这个风颠，真有这么厉害？
气氛有一些冷清，余北疏自风颠上车后，一句话都没说。
宁清凉看风颠折出几个纸人丢出去，悠悠开口道：“风道友这‘无量纸人身’法术精奇，怕是已经到了‘化身为千’地步了吧？”
这道法术的上限自然是无量不可计数，往下则分有亿、千万、百万等。
风颠开口解释道：“尚且不够，只是因为风某所修功法特异，对灵气尤为敏感，对此类分身法术也有些天赋。”
“加上在下先前曾与一位戏道朋友同行，蒙她传授了一些秘术，这才有如此造诣。”
他这放出纸人去指点生灵修行，灵感确实来源于江鹧鸪。
宁清凉将身后李包子拽出来，“寻远不如就近，就请风道友为他看一看。”
风颠一直在等宁清凉说这句话，把李包子放出来试一试他的成色，闻言笑道：“应有之义。”
往纸塔中吹了一口气，里面泡油的缝童子睁开眼睛，取下头上金针，两指一夹一甩，在塔中几乎看不见，飞出塔则化作三寸金针，直直扎在李包子身上。
风颠取下金针，略一感受，了然于心。
大凡修行出问题，其本质都在炼化的灵气上，这金针是细隙密缝断章秘术，其中蕴藏有连气，一瞬间将鲤鱼妖体内灵气分大小吸走排列。
风颠连气符箓连同细隙密缝断章修为，一并都给了缝童子，此刻也只能通过缝童子来解决修行碍难。
这解决碍难，就好似给人诊治病痛，所用无非望闻问切。
风颠从金针中得了信息，又上手摸了摸李包子进行确定，这才进入“问”环节：
“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李包子低头道：“是将军传的「黑水真经」。”
黑鱼妖于大黑把他当亲信，传他了这本功法，只是未有将黑玄真水诀传他，故而祭炼的只是凡水，而今已有三十丈。
风颠恍然，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觉得李包子熟悉，这正是第一关在半空窥探他的那只小妖。
“你修炼的时候，是不是常常心浮气躁，血气没来由的翻涌？”
“是。”李包子眼睛亮起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心思太重，急于求成，难道另有原因？
“这问题就出在黑水真经上。”
风颠没给李包子震惊的机会，直接道：“这是黑鱼一族镇族功法，最贴合黑鱼一族血脉。”
“黑鱼性凶猛好斗，鲤鱼则是活泼好动，这二者还是有差别，所以你修炼黑水真经时虽然心浮气躁，却还是修得下去。”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鲤鱼一族血脉多可塑，适应性强，可以兼容部分黑鱼血脉，最多是你以后会变得好斗，且不太爱动脑罢了。”
宁清凉勾了勾嘴角，什么适应性强，不就是血脉低劣？想到这里，宁清凉抬手摸了摸赤红眉毛，又摸了摸头上冲天的两支玲珑小角。
李包子哭丧着脸：“风大侠，难道没有办法能改变吗？”
他不要变成于大黑啊！
风颠奇怪地看着他，如实宣告：“这是鲤鱼一族血脉特性，即便没有功法，与强大种族待在一起，血脉也会逐渐往强大种族靠拢，不能逆转。”
也是因为如此，鲤鱼一族是最喜欢把自己送去给强者当妖宠的种族，一方面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就是改善自身血脉。
单看蠃鱼一族鲤鱼身，负两翼，说不好太古时期就和鲤鱼一族有点关系。
李包子呆立当场，只觉往后不知多少个百年的人生都变得昏暗。
偏偏宁清凉这时还来补刀：“你要是惹上什么得罪不起的人，我第一个把你丢出去。”
李包子瑟缩一下，仰倒在马车上，无语望苍天。
风颠道：“你如果不喜争斗，就努力修炼到七境，鲤鱼一族传承功法也自有玄妙，这些问题也有解决之法。”
像黑鱼和鲤鱼这些种族，别看血脉没什么突出的地方，功法却一个顶一个厉害，因为好修好改，对各种情况都有预案。
像于大黑那种情况，七境觉醒时获得的传承记忆中也有解决之法，只不过他的问题刚好把他卡在了不能突破七境。
李包子闻言猛然坐起，双眼再度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