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好,让众人齐齐侧目,堂堂大理寺卿,因为一个醉汉的戏言就写字,传出去可不成了笑话。
苏元昭也觉得不像话,但那人到底是他的叔父,他父亲死的早,求学路上被叔父照拂许多,实在也说不出重话,正在踌躇间,苏锦璃也站起道:“爹爹可还记得,要送叔公一样大礼贺他添孙之喜?”
苏元昭立即想起,叔父刚添了宝贝曾孙,自己确实承诺过要送这位侄孙一份大礼。
苏锦璃又笑着道:“那正好让夫君为他写一首词作为贺礼,祝我这位小侄子能有状元之才,青云之志,未来也能博取功名,成就一番事业。”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艳羡神色,沈心驰可是本朝唯一一位六元及第紫微星,他亲笔写的贺词,对任何一个新生小儿,都是难得的祥瑞之物。
苏雄这时清醒了几分,揉了揉眼也露出欣喜之色,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竟为曾孙讨来这么一份大礼。
苏锦璃说完便对自家相公道:“不知夫君能否帮忙写这份贺礼?”
沈心驰含笑点头,也亏得她转得这般机智,将酒后玩笑化解成郑重的贺礼,这样苏雄能满意而归,他也不至于因为酒后戏言就写字。
于是苏锦璃便让丫鬟递来纸墨,她亲自为沈心驰研墨。
她今日穿了玉色海棠纹的褙子,对襟下的脖颈修长,纤腰盈盈一握,这时站在高大英挺的夫君身旁,显得愈发娇美动人。
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一处,一人执墨轻搅,一人执笔挥毫,偶尔对望一眼,在席间众人看来,实在是一副伉俪情深的美好景象,值得广为传颂。
等这顿家宴散了席,已经是夜深时分。
苏锦璃同沈心驰上了回侯府的马车,马车行驶到巷口时,沈心驰突然抬眸道:“咱们下去走走吧,散散酒气。”
苏锦璃看着他,轻轻点了头。
秋夜寒凉,她一下车就缩着脖子拢紧了披风。
沈心驰走在她身旁,十分自然地将她的双手抓起,又放在自己的手心搓揉,问道:“还冷吗?”
他手心似有一团火,一点点将她的手捂热,苏锦璃被这温度暖的十分舒服,有种将整个人都靠过去的冲动。
可她只是冲他甜甜笑道:“不冷了,咱们走吧。”
沈心驰眉目舒展,将她右手攥在手心,就这么一直牵着往前走。
本应萧瑟的天空被月光照出几分温柔,寂静无人的青石板路上,两道影子挨在一处,明明是夜黑风疾,他们却似在花间闲逛,不紧不慢、信步而行。
苏锦璃想到刚才的事,开口道:“其实方才,你可以不用答应写字的。”
她见沈心驰笑而不答,又继续道:“叔公那时喝醉了,若这样随口一句你就写了,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你写字了。”
沈心驰低头望着她道:“他是你的叔公,为他写一幅字又有什么关系。”
他眸间藏着的柔情,被夜色衬得格外动人。
苏锦璃看着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塞满胸口,几乎要汹涌而出,终于说出早就想说的话:“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去见徐川的。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你被困非你所愿,我从来没怪过你。”
她急得脸颊都染上红晕,还要再解释什么,沈心驰却握紧她的手,道:“你不用说,我都明白。往后,我都会护好你。”
苏锦璃眨了眨眼,被内心的感动驱使,将额头靠上他的胸膛,放任自己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吸了吸鼻子道:“还是有些冷呢。”
沈心驰将氅衣解开,搂着她的肩把她整个身子包裹进来,笑道:“这样就不会冷了。”
苏锦璃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鼹鼠,躲在他给予的温暖洞穴里,踏过秋夜寒霜,一路往侯府前行。
宁远侯府里,侯夫人觉得房里有些热,走到窗边想推开些透气,突然目光一凝,落到了院中相偎而行的两人身上。
她在窗边默默驻足了一会儿,直到手臂都染上院中寒气,才将窗子“啪”得关上,转身回了房。
两人一路走回了轩竹院,姜嬷嬷原本正坐在外间犯着困,一看他们如此亲热的姿态,揉了揉眼没看错,顿时喜得将腿一拍,喊道:“少爷和夫人回来了,快去备水!”
她这一声喊的颇为扬眉吐气,依琴和小柔一听也是精神万分,姑爷这几日一直宿在书房,可把她们担心坏了,偏偏姑娘什么都不愿说,一场别扭闹到今日,总算是云开雾散了。
等到沐浴完毕,总算祛了一身寒气,苏锦璃觉得十分舒爽,梳着头发突然想到:“父亲对我说,下个月是你的生辰?”
沈心驰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梳子帮她梳着,弯腰看着铜镜里她的脸道:“是,下个月十六。”
苏锦璃抬头道:“那你想要什么贺礼,我送你!”
沈心驰没有说话,目光直直垂在她身上。
她眼眸中仿佛还留着沐浴后的水汽,顾盼间皆是风情,红唇娇艳欲滴,如墨倾泻的乌发,落在胸口饱满的弧线上,丝丝缕缕撩动心弦。
苏锦璃未等到回话,撇了撇嘴道:“那到时候我随意送一样,你可莫要挑剔。”
沈心驰喉结动了动,终是让自己回神,无法说出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淡淡道:“不会,我都喜欢。”
苏锦璃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第二日便去了沈明珠房里,踌躇了会儿才开口,说快要到沈心驰的生辰,她想亲手给他做一样东西作为礼物,可女红她实在不擅长,想让沈明珠教一教她。
沈明珠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嫂嫂露出过这种小女儿的羞赧表情,欣喜之余,却又有暗暗的担忧。
这时侯夫人刚好走到门口,闻言停了步子,眸光微闪了下。
苏锦璃见侯夫人到来,想着他们母女一定有话要说,便起身准备告辞,谁知就在她刚踏出房门时,就听到侯夫人对沈明珠道:“那件事,你还未同你嫂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