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涛涛,载着一艘商船破浪而行。
两岸的山壁隐在浓雾中,朱漆船舷冲破浅棕色的水浪,伴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鸟鸣,如同行驶在诗画之上。
苏锦璃觉得该好好欣赏这番京中难见的美景,可她正扒着栏杆吐的酸水都出来了。
沈心驰在旁边展开大氅,为她挡住烈烈江风,浓眉蹙得紧紧。
他们在林安道借山石甩开了兵部的马车,怕被暗探发现行踪,又特意改换了水路而行。
顺宁府几乎全被把持在郑党手里,若是他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去查,必定会被重重防备,根本什么都问不出。
所以他们租了艘商船,以收丝绸的富商身份前往顺宁,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苏锦璃竟会晕船。
她初上船时还觉得新鲜,没想到被江涛晃荡了两日,精神就越来越萎靡。昨日没有胃口,到今早只喝了碗清粥,这碗清粥也没留下多久,就冲到甲板上,吐了个天翻地覆。
苏锦璃吐的胃都在收缩,脸白如纸,她本就是最怕吃苦的人,这时鼻子一阵发酸,蜷在旁边那人的怀里,紧紧攀住他的手臂,扁了嘴哭腔道:“哥哥,我好难受。”
严明正好走上甲板,闻言抖了抖,一副不忍卒看的表情。
这是他们上船时商议好的,因为要伪装身份去顺宁查案,从现在开始就得改名换姓熟悉身份。
沈心驰扮作为江姓富商,严明则是江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姜嬷嬷是随行的婆子,轮到苏锦璃这位理所当然的江夫人时,她却坚持要当江富商的妹妹。
面对众人的惊诧,她说的振振有词,他们一行人从京城方向来,还刚好是四个人,若有心之人,只怕会推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她不做江夫人,而是和沈心驰扮作兄妹,会更有迷惑性。
其实她真正的私心是,她从小就羡慕秦月华有个哥哥,什么都纵着她,既然难得能换身份,还做夫妻多么无趣,不如做一对兄妹,让她也能有位温柔俊俏的哥哥疼爱自己。
而她现在瘫软在沈心驰怀里,攀着他的脖子,倚着胸口一直叫着“哥哥”撒娇,沈心驰则低头蹭着她的额头软声安慰,让严明看得擦了擦汗,庆幸这船上就他们几人,不然还真是难以解释。
他走过去问道:“夫人……咳,姑娘还好吗?”
沈心驰抱住她不断往下坠的身子,面色冷峻道:“到顺宁还有两天,待会儿在岸边停靠,得给她买点药喝,不然怕她受不住。”
见严明点头领命,他怕苏锦璃再吹冷风会更难受,将她直接抱起走进了船舱。
还好这艘商船的房间十分宽敞舒服,苏锦璃抱着柔软的绸缎杯子,接过姜嬷嬷递来的热水喝下,总算没那么难受了,楚楚可怜地望着沈心驰道:“我不想吃药。”
她从小就最怕吃药了,那时总趁着母亲不注意时,偷偷把药给倒掉。可被发现后总是免不了被臭骂一顿,然后逼着她再喝一碗。
她还暗自想过,若是她长大了出府,一定不要再被人逼着喝药。
可沈心驰坚持道:“你喝些药会舒服些,总不能一直吐。”
苏锦璃扁着嘴,倔强道:“我不管,我不要喝药。”
沈心驰见她一难受就像个孩子般闹脾气,摇头摸了摸她的脸道:“乖,到时候我喂你喝。”
苏锦璃眼里蒙上水雾,抱着他的腰求饶:“夫君……”
沈心驰却板起脸,道:“叫我什么。”
苏锦璃清醒了点儿,坐回去抿了抿唇道:“兄长。”
沈心驰真端起了兄长架子,严肃道:“既然是兄长就得好好管教你,生病了就得喝药,待会儿让姜嬷嬷把药煮好送过来,我盯着你喝下去。”
苏锦璃真的快哭了,没想到她竟是作茧自缚,好不容易没娘亲逼她喝药,又多了个严厉的兄长,她想要的百依百顺好哥哥在哪里!
待到严明将药买上船,姜嬷嬷就升起炉子来熬药。熬好了药将药渣滤出,倒进一个瓷碗里,抬头就看见夫人纤弱地裹着披风站在门口,连忙招呼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苏锦璃一脸纯真,道:“少爷喊你过去,药我自己来喝就行。”
姜嬷嬷不疑有他,放下碗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苏锦璃见她背影离开,赶紧端起碗蹑手蹑脚走到甲板上,刚扶着栏杆想往下倒,就被一只大手从后方牢牢按住。
沈心驰高大的身影把她完全罩住,有力胳膊将那只瓷碗拿了过来,她畏惧地缩了缩脖子转身,讪笑着道:“我已经喝了一口了。”
沈心驰盯着她一脸严厉道:“进房去喝掉,一口也不许剩。”
他倒是很投入角色,嘴角向下绷紧,在认真教训顽皮的妹妹。
苏锦璃眨了眨眼,被他这副严兄模样震慑到,放弃了抱住他撒娇的想法,垂着头,可怜兮兮被他牵回房间。
沈心驰带着她在床边坐下,端着碗命令道:“闭眼。”
苏锦璃认命地闭了眼,可想象的苦药并未到来,嘴里被塞了颗酸酸甜甜的蜜枣,睁眼就看见沈心驰冲着她笑道:“知道你怕苦,特地给你的买的。吃完再喝药,就不会太苦了。”
苏锦璃咂摸着嘴里的酸甜滋味,将上船以来的铁锈味都冲淡了不少,于是摸了颗蜜枣塞进他嘴里,再勾住他的脖子,歪着头眼波流转着道:“那我要哥哥喂我喝。”
沈心驰盯着她娇媚的脸,端起药碗喝了口,然后低头一点点渡进她嘴里,喂了几口便越来越难分开,轻捏着她的下巴,勾着她的舌缠绵。
站在门口的严明看见这一幕,吓得赶紧退出去了,摇了摇头感叹:玩得可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