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府应该是昨夜就失踪了,只是他养了名外室,有时在家里受了气会去外室那边过夜。
他同织造夫人的丑事传出来后,家里的大娘子又哭又闹,逼得他羞恼不已,一气之下就出了门。
家人也只当他是去了外室那里,第二日照常去府衙了。
直到宋通判带了人来拿人,两厢查问才发现他根本没去外室宅子里,竟是从前夜出门就不知所踪了。
堂上众人听完宋昭明此言,都知事情不妙。
张知府如果也出了事,那说明事情还没结束,也许使臣的死只是个开始。
孙政吓得脸上肥肉都在发颤,哑声喊道:“是卉娘,真的是她!她来找我们复仇了!”
苏锦璃却叹了口气道:“孙大人何需惊惧。若真是卉娘回来了,第一个要找的人就该是孙大人你吧。”
众人被她提醒,若真是鬼魂复仇,第一个该杀的,就是害她性命的孙政。
可孙政一直被众人看守,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而那凶手先杀了逃匿的使臣,又抓了独自一人的张知府,这选择这不像鬼魂索命,更像是活人所为。
宋昭明对沈心驰道:“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张知府,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沈心驰手心握起,缓缓念道:“着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
宋昭明想起那少年念这首诗的语调,无端端打了个寒颤,试探地问:“大人的意思是?”
沈心驰看着他问:“供奉金母木公的地方,在哪里?”
在城东的小金山上,建有一座稍显破旧的三清观,同香火旺盛的几座寺庙相比,只作为清修之地的三清观就显得有些冷清。
金母木公是道教供奉的两座尊神,木工即仙人木王工,金母为王母,顺宁城里唯有这间道观供奉着金母木公的金身。
沈心驰领着众人随一个道士进了王母殿,只见莲花座上,金王母像盘腿而坐,目光柔和地注视前方,四周香烛萦绕,却驱不散那股淡淡的怪味。
道士闻了会儿立即发现不对,连忙绕到王母像后,然后惊呼着倒退几步,瘫倒着跪在王母像前大呼不敬。
沈心驰大步走过去,只见庄严圣洁的神像背后,张知府的尸体直直倒了下来,同样是面色青紫,双眼向外突出。
在他的绛紫色腰带之内,好像还塞着什么东西,沈心驰蹲下将它拿来了出来,是一条绣着的双蝶缠枝的帕子。
匆匆赶来的道长,也被吓得差点栽倒在地。
根据他的供述,这座王母殿只有每日清晨会有人来换供奉香烛,那时尸体还未发出臭味,所以他也无法说出这尸体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搬进去的。
当张知府的尸体被运回府衙,孙政已经彻底被吓傻,拼命恳求一定要护他的性命。
沈心驰让王总兵和兵士留下好好看守孙政,又派了严明去城墙查看,他觉得那里一定能找到尸体会突然出现的线索。
坐在回宅院的马车上,沈心驰揉着眉心问:“你觉得真的有鬼神索命吗?”
苏锦璃摇了摇头,突然念起了诗句:“揖金母,拜木公。如果卉娘真的一心想要成仙,她怎么会把尸体放在王母像后面,这和歌谣的意图是相悖的。”
沈心驰点头:“嗯,有人想借她的事装神弄鬼,掩盖他杀害这几人真正的目的。”
苏锦璃问:“那他还会继续吗?”
沈心驰摇摇头:“目前可以推断会被害的,只有孙政。王总兵带了一队兵士看管他,凶手应该等不到机会出手。”
“那你想现在想回去找杨昌再问问吗?”
“没错,关于杨卉的事,只有他最清楚。也许从他身上,能问出凶手下一步想做什么。”
苏锦璃迟疑一会,又问:“你怀疑他?”
沈心驰沉吟一番道:“若杀人是要为卉娘报仇,他确实有最大嫌疑。但是要将使臣的尸体挂在城墙上需要极大的力气,他年少体弱,不一定有这样的力气。还有那日城墙发现尸体时,你是否看到他在家里?”
苏锦璃点头道:“那日他清晨就在劈柴,后来又去花圃浇水,要从城南来回,就算用马车跑也得一柱香时间,他根本赶不及。”
两人说话间马车就已经回到了宅院,一进院子就看见杨昌在抢着帮姜嬷嬷浆洗衣裳,衣袖挽得高高,一边洗一边哼着小调。
沈心驰在他身边坐下,问:“这也是你姐姐教你的吗?”
杨昌抬头对他笑:“是啊,这是我们家乡的小调,恩公想要听吗?”
然后他便大声唱了起来,那是一首有关刺绣的民歌,少年的歌声清澈、笑容明亮,将宅子里的沉闷驱散不少,连姜嬷嬷干活的脚步都更轻快一些。
沈心驰认真听了会儿,问道:“一直和你姐姐住在一起吗?”
杨昌摇头,神情有些低落道:“我以前生过一场重病,需要很多银子吃药。姐姐为了赚钱给我治病,找了同乡的奶奶帮忙照顾我,自己来了顺宁做绣娘,后来奶奶去世了,姐姐赚的银子也多了,就把我也接了过来。”
沈心驰又问:“那你姐姐有没有什么经常交往的人,除了织坊那些女工?”
杨昌想了想道:“若她在织坊待的晚了,有时,会有个男人会送她回来。”
沈心驰忙问道:“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杨昌摇头:“不知道,他每次只把她送到巷口,天太黑我看不清样子,大约只能看出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这时,从城南匆匆赶回的严明,一脸喜色走进来:“我找到了,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