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烈烈,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邹三扭曲的呻|吟,混着夜风和石子被刮动的响声,一起被埋在黑暗的山路尽头。
沈心驰卸掉了他另外一只胳膊,邹三疼得大汗淋漓,眼珠突起大声求饶。
沈心驰伤势初愈,这时气息还有些不稳,可手里那根铁线却死死绕住邹三的脖子,微微喘|息着劝导:“你不该打她的主意,不然还可以死的轻松一些。”
邹三双膝被踢的一软,脖子上那根细线却越发收紧,使他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半吊着跪在了泥泞里。
他双手徒劳地扯着那根线,脖子已经被勒出条血线来,他跪在泥泞里绝望地大喊道:“是我该死!是我色域迷心!请夫人饶命啊!”
苏锦璃负着手走过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着沈心驰拍拍胸口扁着嘴道:“可吓死我了。”
沈心驰在邹三脖颈上套狗般系了个绳结,然后将另一端拉在自己手里,望着她温柔笑道:“你做的很好。”
苏锦璃凑近用衣袖擦了他额上的汗,一脸担忧:“是不是很累?”
邹三被勒着脖子直翻白眼:妈的,你们能不能换个时候再秀恩爱。
沈心驰目光往下,望着他道:“从你去刘猎户家喝酒时,我就看出根本不是普通的佃户。”
邹三未想到自己自作聪明,竟被他一眼就看出,丧气地承认:“不是,我不是,我是逃到那村子里避难的。”
沈心驰被扶着席地而坐,双手却仍死死拖着他的脖子,问:“你方才说,有人要买我的命,是什么意思?”
邹三颤声坦白:“我去城里卖药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黑市悬赏,说沈心驰重伤滚落山崖,要重金买他的命。我寻思刘猎户家救的那个人就很像,悬赏太高我动了心,就想法子布了这个局。”
沈心驰同苏锦璃互看一眼,未想到幕后之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邹三还在求饶:“反正我也没伤了你们,何必见血污了夫人的眼,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将我放了吧。”
沈心驰被他说的笑了出来,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是这般心软之人吗?留着你纵虎归山?”
他语气平和,却听得邹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脖子上的力量收紧,蹬着腿朝苏锦璃声嘶力竭地喊:“苏小娘子,你是出身名门吧,怎能眼睁睁看你相公杀人!”
苏锦璃将眼睛一蒙,道:“我不会看的!”
沈心驰将他一路拖到山崖边,凌冽的风沙,吹得邹三眯起眼,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万丈深渊。
他面色狰狞地大喊起来:“沈心驰你死定了!你知道你的人头能换多少银子嘛?现在外面,不知多少人等着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下了山崖,只留下“啊”的一声惨叫。
沈心驰解决了邹三,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子在寒风中晃了晃,苏锦璃紧张地扶着他的胳膊坐下,问:“你还好吗?”
沈心驰里衣都被汗湿,任她为他擦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安抚地笑着道:“没吓着你吧。”
苏锦璃将头靠在他肩上,道:“开始是挺吓人的,不过想到有你在身边谋划,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想起邹三方才说的话,抬头忧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沈心驰轻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道:“先进城去,总会想到法子。”
不知为何,明知他们如今处境凶险,进城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危机等着他们,但看到他笃定的表情,苏锦璃就觉得他们一定能平安无事,顺利回到京城。
两人又回到了那辆驴车上,沈心驰赶车顺着那条路继续往前走,他猜测邹三既然想杀了他们领赏,这条路必定是通往县城的。
果然他们走了不久就弯上了大路,又遇上个晚归的樵夫,给了他些碎银,就让他欢天喜地把他们带进了县城里。
第二日清晨,县令马科揉着惺忪的眼坐进了府衙。
最近他这小县城非常不太平,无端冒出来许多通缉凶犯,听说是为什么悬赏而来,他管也是不管也不是,害得这几日都没睡好。
这时天色还早,没到有人击鼓升堂的时候,他歪靠在圈椅上喝了口浓茶,还未清闲一会儿,就听见县丞刘波在外面大喊:“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公堂!”
然后他就看见一男一女相携走了进来,穿的都是粗衣布衫,偏那容貌如明珠般耀眼,令他这小小的堂上都亮了一瞬。
他揉了揉眼,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自己这偏远县城,哪里来的这么一对气度超群的夫妇。
那男子目光淡淡往他身上一扫,竟令他不自觉缩了下脖子,随即想起自己可是县太爷,一拍惊堂木道:“你们是什么人!进了公堂还不下跪!”
沈心驰态度淡然,道:“大理寺沈心驰。”
马县令一口茶差点喷了,愣愣道:“你说你是沈心驰沈大人?”
随即他一拍桌子道:“可沈心驰?他已经死了啊 !”
这话一出,那两人果然露出惊诧之色。
马县令摇头又道:“你们不知道吗?沈大人在裕山道和夫人坠崖而亡,邸报都加急递到京城了!”
更别提黑市那边还不断传来,有人带着沈心驰人头去领赏金的消息,这沈心驰他能活着才怪!
沈心驰面色微沉,有人在刻意散布他已经坠亡的消息,如今,他就算活着,也没法证明自己。
而想要再杀掉一个死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马县令见那两人谎言背戳穿还站在哪儿不动,不耐烦地挥手道:“敢冒充朝廷命官,可是要打板子的!不过今日本官懒得同你们计较!”
谁知那男子竟毫无退缩之色,直直走到他面前,俯身看着他道:“那县令大人敢不敢赌,我不是沈心驰呢?”
他微微一笑道:“若是赌输了,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