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指使侍卫去给他烤肉拿酒,他似是渴了,转眼就喝了两杯,然后皱眉道:“果酒喝的不尽兴,少意可还有好酒,莫要藏私啊。”
沈心驰道:“王爷不是累了?不如进去歇息吧。”
誉王将手搁在他肩上,笑着道:“你不是这山的主人吧,可不要诓骗本王,这等奢靡根本不是你的作派。快把主人叫出来,给本王来里两坛好酒,银子本王照付。”
沈心驰还未开口,苏锦璃却突然笑道:“王府在西街,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公里。王爷这路可是迷的七弯八绕,还能歪打正着呢。”
这是故意嘲讽他这趟来得别有用心呢。
誉王也不生气,手一挥喊道:“苏娘子莫要岔开话题,这里的主人在哪里?本王要见他!”
这时,周叔笑着走出来,朝他行礼道:“这位就是誉王爷吧,我家少爷姓江,刚才眼疾复发不便见客,派小的来招呼您。您想要什么酒,尽管开口就是。”
誉王眯眼看他,随即往里面一指道:“那里可是你家少爷?既然都站在那儿了,为何不能出来见本王?”
周叔看了眼沈心驰,得到他眼神示意便往里走,牵着江书亭走了出来。
誉王盯着江书亭蒙在眼上那块绸布,示意他们坐下,身体往前倾了倾问:“江公子眼睛这是怎么了?”
沈心驰替他解释道:“他眼睛受过伤,不能长久见光,平日里多数都是蒙着绸布的。”
这时,有侍女将酒送来。誉王把酒烫好,先倒了杯往前送去道:“今晚是本王叨扰了,不得已借宿一晚,这杯是本王谢江公子的。”
江书亭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接。
可誉王手指一松,酒杯就落了下来,江书亭的手还是直直伸着,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在接那杯并不存在的酒。
眼看那酒杯就要落下,里面的热酒会溅洒到江书亭身上,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接住了杯子,那人竟是沈明珠。
她没想到自己能接住,这时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将酒杯放在江书亭的手里,道:“你喝吧。”
江书亭轻勾起唇角,指尖不经意触上了她的,冰冷的寒意便散了。
然后,沈明珠自然地就坐在了他身边,小声道:“你眼睛不方便,有什么我来帮你拿。”
她维护的姿态很明显,誉王看着她,笑容意味深长道:“沈娘子是侯府贵女,怎能做这样的活儿。”
苏锦璃笑了笑道:“王爷这般身份,不也纡尊降贵跑到我们这山里来了吗?”
誉王哈哈大笑,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道:“这里很好,本王就喜欢待在这儿!”
然后他便自顾自地吃肉喝酒,还硬拉着沈心驰一起,转眼就将一坛酒喝光。
几人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只能留在这里作陪,渐渐地也干脆放下戒备,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誉王再喝了几杯,眼神就变得有些迷茫,身子晃了晃,突然执起银箸走到铁锅旁边,边敲边唱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苦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苏锦璃和沈心驰面面相觑,这人处心积虑来这一趟,怎么先把自己给灌醉了。
一轮皓月之下,誉王将发冠取下盘腿而坐,伴着熊熊篝火,一下下敲着黝黑的铁锅,姿态狂放地大声吟唱。
唱完一遍,似是不尽兴般,又高声再唱一遍。
苏锦璃默默看着,突然觉得这是誉王极少流露出真性情的时刻,不知是因为这酒,还是因这气氛触动。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转头却又是笑意盈盈,又好像只是一簇火光自他眼眸划过。
等他终于唱完,众人仍是一片寂静,突然响起来微弱的掌声,竟是坐在角落的小双在拍手。
苏锦璃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你拍什么手?”
小双委屈道:“他唱的很好嘛,以前在我们村里,唱得好是要有人夸奖的。”
苏锦璃很想扶额,小双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哪里知道王爷是多么尊贵的身份,怎能像个伶人一般被鼓掌喝彩。
可誉王笑得更开心,将手里的银箸一扔,走到小双面前道:“小丫头是知趣之人,不如去我王府服侍如何,月钱可以给你双倍?”
小双瞪大了眼,随即一脸愤怒,拒绝道:“不要,小双要一直跟着夫人!”
誉王露出伤心神色,摇头道:“本王可真是失败,连个小丫鬟都这般嫌弃,无人愿意站在本王身边。”
他似是真的很伤心,将大氅往身上一裹,就这么躺倒在地上。
沈心驰皱眉,蹲下身去扶他道:“王爷,你该回去歇息了”
可誉王抱着头,一副发酒疯的模样:“本王不要回去,要走你们走!”
沈心驰想了想,让其他人先离开,坐在他身边问:“王爷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誉王裹着大氅坐起,眼里渐渐回复些清明,“你觉得郑荣现在究竟会有何动作?”
沈心驰道:“郑荣和九王爷走的很近,九王爷虽然没有实权,但也能动用太后那边的外戚势力。若我没记错,九王爷的儿子已经有十六了吧?”
誉王转头看他,目光沉沉道:“山雨欲来,你可愿意站在本王身边,和本王一同应敌?”
沈心驰轻松笑道:“王爷是大魏储君,我为臣子,自然会站在王爷身边。”
誉王没有笑,只发出重重的叹息,突然问道:“沈心驰,你究竟还有没有把本王当作朋友?”
沈心驰也转头看他,不答反问:“那王爷还有没有把我当作是朋友?”
誉王枕着手臂往后一靠,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眼眸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道:“至少今晚,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