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正杜若喊出这句话才发觉失言,吓得立即跪下,额上冒出冷汗。
可皇帝已经气得将手边的杯盏扔下去,道:“今日是太后寿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杜若全身抖如筛糠,颤声喊道:“臣,罪该万死!”
可他手指紧紧抓着地砖,似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抬头道:“臣昨日观天象时,便看到四星连珠这样的异相,古语有云:四星连珠,其君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未想到今日又出现凤凰泣血!陛下,这是上天之兆,您可不能不防啊!”
这番话落了地,整个大殿内寂静一片,连太后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座凤凰玉雕是由誉王所送,他这话简直是当众指责誉王为储君是有违天意,迟早会引发兵祸影响国运,所以上天才会连降凶兆提示。
“够了!”皇帝面容铁青站起,指着他大喊:“把他给我拖下去,不许再说这样的惑众之言。”
众人看得明白,皇帝丝毫不做询问查证,直接就将方才那番话定义为惑众之言,这是铁了心要维护誉王了。
这时郑荣却突然站起,道:“陛下,他可能是胡言惑众,但是王爷这座凤凰玉雕,眼中为何会出现血丝,它绝不会是普通玉石制成!”
誉王这时才从震惊中回神,走到那凤凰眼睛旁,不可置信地摇头道:“这不对啊,本王之前并没有看到这样的血丝,这玉石上怎么可能会有血丝!”
郑荣走到他面前,问道:“敢问王爷,你这玉石到底是从何而来?”
誉王眼神有些虚,却坚持道:“是一位大师在庙后的山中发掘的,他知道本王在四处寻奇珍异宝献寿,便将这块形似凤凰的玉石卖给了本王。后来本王请了玉雕师傅,将它精雕成凤凰呈祥献给母后,那师傅也从未说过这块玉有什么问题啊?”
郑荣却咄咄问道:“敢问王爷是哪座庙,哪座山?这些日子,臣从未听闻京中有玉石被挖掘,何况还是这么大的形似凤凰的玉石。”
誉王一时语塞,这下,连元德帝都看着他露出狐疑神色。
这时,一位内侍突然盯着玉雕双腿发抖,猛退几步,然后就软软跌倒在地。
元德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你可是看出什么了?”
那位内侍跪伏在地不敢说话,郑荣走到他面前道:“盛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若看出什么,但说无妨。”
盛公公抹了抹额上的汗,抬头看了眼元德帝,得到他眼神允许,才开口道:“这样的玉,奴婢以前也曾见过。”
太后见他神色慌乱,急得开口催道:“你在哪里见过?”
盛公公咬了咬牙,索性一股脑地道出:“是在奴婢老家的一座古墓里,那里曾经葬了位大户人家的贵夫人,奴婢小时候曾经误闯了她的墓穴,竟发现她怀中抱着一块玉佩,那时起了贪心,就偷偷拿了回家。谁知过了不久,玉佩上竟慢慢现出血丝,。”
太后听得遍体生寒,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这玉雕是从古墓中挖出的阴物?”
盛公公哪敢再说话,他望了眼元德帝的表情,
郑荣却上前道:“臣也曾听过这样的传言,陪葬的玉器经年累月埋在墓地中,会吸走墓主人残留的血气,一旦挖出,便会现出血丝。这种血玉至阴至寒,若是长期放在身边,只怕……”
他顿了顿,终是说出后半句:“只怕对寿命有损!”
太后惊呼一声,然后虚弱地扶住额头,似是受了巨大的打击。
一直未开口的九王爷连忙上前,拍着太后的后背安抚。
皇后连忙站起道:“誉王向来孝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九王爷抬头,神情阴鸷道:“皇嫂可别忘了,皇兄隔段日子都会去母后宫里,至少待上一个时辰。太医曾说过,皇兄体内寒气过重,千万不能再碰寒凉之物,不然极易引发旧疾。”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皇帝和皇后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誉王突然在这一刻清醒过来,这个局如此阴毒,不光是以天象他不配为储君,竟还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连忙跪下喊冤道:“母后、皇兄你们要信我,我真不知这玉的来历!”
可他慌乱间,并没发觉这句话泄露了方才那位大师献玉的故事并不是真的。
沈心驰快步走过去,作势弯腰去扶,压着声道:“王爷快些将实情说出,不然就再难洗脱。”
誉王望着他的眼神,稍微冷静了些,垂头道:“那块玉并不是什么大师发掘的,是儿臣在一位玉石商人手上买,形状也并不似凤凰,是儿臣让师傅花了许多时间雕成这样。儿臣为了让母后开心,显得这份贺礼珍贵,才编出这个凤凰玉石的祥瑞故事。”
他走到太后身旁,带着哭腔解释道:“可儿臣买的玉胚也是上好的翡翠,绝不会是什么墓中陪葬的阴寒之物。”
可太后撇过脸不愿看他,九王爷扶着太后的胳膊,望着他质问道:“那这玉雕里的血丝从何而来?只是普通的玉石,怎会呈现如此模样?”
誉王根本答不出来,撞见元德帝失望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往后栽,却被一双胳膊扶住,他回头才看见是沈心驰扶住了他。
沈心驰让他站定,对皇帝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若王爷真的处心积虑将这块阴玉摆在陛下身边,何必要做的这么明显,要大张旗鼓在太后寿宴上献出。这样被戳穿的机会也太高,一旦被戳穿,王爷便是唯一担责之人,这实在过于愚笨。”
而誉王从来就不是个愚笨的人。
郑荣道:“也许他并不知道,这块玉石上会显出血丝。”
沈心驰看着他道:“这玉雕要雕成如此模样,必定是煞费功夫,真是经验丰富的玉雕师傅,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元德帝按着额头,似是已经疲惫至极,这时终于开口道:“这件事尚有疑点。先将誉王禁足在沭阳宫,等查清后再行发落。就由都察院沈心驰去查,两日之内,务必查出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