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起,整座佛殿燃起熊熊大火,瓦片伴着烧断的梁柱往下落,砸在塑了金身的佛像上。
那群逃到院中的贵妇人,眼看这一幕被吓得腿都软了,口中不断念着佛号,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里面被巨焰吞噬的佛像。
苏锦璃和阿彦将郑陵带到一旁躺下,阿彦试图为他止血,但伤口实在太深,他转头看了苏锦璃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郑陵面如死灰,随即凄然笑了下道:“罢了,我这辈子从没过一件好事,好不容易救了一次人,却要了我的命。就当作是我的报应吧。”
苏锦璃默默看着他,终是说了声:“谢谢你。”
郑陵将头靠在石头上,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他突然将头抬起,看着苏锦璃满脸期待道:“你能对我笑一下吗,我从没见你对我笑过?”
苏锦璃手指压着衣角,眸光闪动了下,随即轻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个灿若骄阳的笑容。
郑陵看得一脸满足,笑着咳嗽道:“好看,你笑起来真好看。”
然后他身子重重砸下,将手挡在眼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阿彦望了眼日头,回道:“大约是申时。”
郑陵身子颤了颤,吐出口气道:“我爹爹他,可能是失败了!”
然后他似是用最后的力气,气若游丝地道:“你们走吧,反正我迟早会死,现在倒是死的值了点儿,你不必为我愧疚。”
苏锦璃没有动,就这么坐在旁边默默看着他,直到他彻底没了呼吸。
这时,沈明珠终于在混乱中找到他们,跑过来惊喜地喊了声:“嫂嫂!”
她望见地上的郑陵,倒抽了口气问道:“他怎么了?”
苏锦璃摇了摇头,拉着她往外走,而阿彦已经在沈明珠来的时候就悄悄离开。
这时她将披风的帽子取下,院子里的所有人便看清她的容貌,顿时都呆住。
国公夫人发出怪叫声:“怎么会是你?你又再玩什么花样?”
倒是侯夫人反应了过来,皱眉问道:“是你救了我们?”
沈明珠连忙大声道:“嫂嫂明知有火药,还不顾性命地伪装进来,带人帮我们逃脱,若不是她,咱们这里所有人,早就被炸死了!”
然后她把刚才的事都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又是后怕又是感激,止不住地朝苏锦璃道谢。
特别是还有妇人带着年幼的孩子,这时抱紧了怀里的孩童,直呼着必定会记住今日的恩情,来日必定相报。
国公夫人看着这幕,心里很不是滋味,旁边的秦月华拉了她一把道:“娘亲也该去和苏姐姐道谢吧。”
国公夫人瞪了她一眼,谁知旁边一向听话的儿媳妇刘平婉,也垂着眸子开口:“救命之恩,婆母是该去谢一声的。”
刘平婉刚刚诊出有了身孕,她不敢想象若是苏锦璃没有出现,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会遭遇怎样的不幸。
国公夫人心又开始痛了,怎么一碰见这女人,明明是自己家的人,一个个都胳膊肘往她那边拐。
可她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显得过于小气,终是走到苏锦璃面前,不情不愿说了声:“多谢你今日相救。”
谁知苏锦璃对她道:“姨母不必道谢,以后莫要再传我的闲话便好。”
国公夫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都已经服软了,这女人竟还当众讽刺她,于是她顶着众人审判的目光,又气呼呼地走了回去。
沈心驰和徐川赶到时,远远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的苏锦璃,他终于放下一直揪着的那颗心,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感。
刚才这一路,他本能地避免任何苏锦璃可能遇难的念头,不然他会连这短短的路程都撑不住。
直到确认她安全,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怕的要命,连刚才在皇宫面对郑荣篡位的危机时,都没有像这般恐惧过。
苏锦璃这时也看到了他,也顾不得旁边还站着一圈人,直冲过去紧紧抱住了相公的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沈心驰也用力抱住她,似是要确认这并不是自己的一场臆想,生怕松手她就会不见。
徐川轻咳一声,对旁边围观的众人道:“京卫营的人就在外面,护送各位夫人下山吧。”
于是,院子里只留下抱在一起的两人,旁边是大殿里还未熄灭的熊熊大火。
苏锦璃狠狠哭了一场,才拉着他诉说刚才发生的事,突然瞥见他衣袖上的血,惊呼道:“你的胳膊受伤了吗?”
沈心驰似是才反应过来,将衣袖挽起,看见里面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皱眉道:“可能是刚才过荆棘丛的时候刺破了。”
苏锦璃心疼地道:“为什么不包一下,你都不知道疼的吗?”
沈心驰苦笑道:“只想快些来见你,顾不得其他。”
事实上他刚才什么都不敢想,不光是疼意,好像连五感都封住,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只有见到苏锦璃平安的那一刻,才像重回到了人间。
另一边,徐川领着众人出了崇德寺,指挥着卫队在旁守护,然后道:“方才我们上来时,看见停马车的地方出了事,车夫已经被害,马也被毒死。”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惊呼,顿时慌乱起来,徐川连忙道:“需得劳烦各位夫人和家人自己下山。请尽管放心,我会同京卫营一起守护你们的安全。”
他生的威武高大,又有边关历练带来的将领之风,很有稳定人心的力量。
众人都被她安抚住,想着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相携着下山。
于是,这群平时连路都很少走的贵妇贵女们,苦着脸系着裙摆,一点点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
秦月华和丫鬟一边扶着国公夫人,一边护着怀孕的嫂嫂,走得十分艰难,偏在这时不知是谁绊动了树从,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上滚落,直朝着她们这边滚了下来。
秦月华吓得“啊“”的大叫一声,连忙先护住了嫂嫂,怕得紧紧闭上眼,可那块石头并未像想象般砸到她身上。
睁开眼,就看见徐川宽大坚实的后背,而他双手一推,竟是徒手为她挡住了下落的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