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就到了除夕,因沈心驰忙着处理郑荣余党之事,苏元昭又一直未醒,两人这个年过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大年初二,苏元昭终于醒来,苏锦璃惊喜不已,终于一扫往日的萎靡,迫不及待地同沈心驰一起回了尚书府。
卧房里,苏元昭皱眉咽下一口燕窝粥,求饶似地道:“这是第三碗了,实在吃不下了!”
徐夫人拔高了声音道:“你躺了这些日子,瘦的都没个人形了,自然要好好补补。”
她眼眶又红了,用帕子擦着泪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你担惊受怕了多少日子,你要是醒不来,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元昭心中愧疚,将碗放下,把夫人搂在怀里道:“对不起,没能早些告诉你。”
徐夫人气得伸手想捶他,但手停在半空又放下,将碗端起喂到他嘴边道:“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养好你的身子,好好活着,陪着我。”
苏元昭摸着她的鬓发安抚,听话地一口口喝着燕窝粥。
苏锦璃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她见惯了父母恩爱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沈心驰有点不自在,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该退。
这时,苏元昭看到他们,连忙笑道:“兮兮,你们回来了,快些进来。”
苏锦璃终于又听见父亲叫她,一时也没忍住泪,她走过去抱住爹娘,头靠在爹爹的肩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苏元昭也觉得鼻酸,然后又宠溺地扒了扒她的发顶道:“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让少意看了笑话。”
沈心驰笑着朝他一揖:“恭喜岳父,总算能得偿所愿。”
苏元昭长吐出口气,低头愧疚道:“只是苦了我的家人,为我担心着急这么久。”
他看女儿的眼还哭得有些红,叹气道:“原本我也想过提前告诉你们,不要吓着你们。但陛下再三叮嘱,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人知晓,绝不能走漏出去。而且像郑荣那般精明之人,必定会想尽法子查探我的病情,若你们已经知道我是伪装,可能会被他看出端倪, 坏了陛下的大事。”
他还想再解释什么,苏锦璃却笑着握住他的手道:“爹爹既然醒了,就不必说这些事了。今天是大年初二,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
顾及着苏元昭刚刚转醒,徐夫人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菜肴,几人围坐在一处,就着窗外的爆竹声,吃了新年第一顿团圆饭。
苏元昭的身体还不能喝酒,其他几人却喝了许多,苏锦璃喝得兴起,靠着沈心驰的肩,央着他陪自己出去放花炮。
徐夫人笑着摇头:“都成婚这么久了,还像个孩子般。”
她突然想起件心事,笑容便淡了些。
可苏锦璃立即靠过来抱住她的胳膊道:“娘亲和爹爹也一起去,咱们热热闹闹过年,把晦气去一去。”
几人都习惯了由着她,便陪她去了院子里,让丫鬟抱来各式的花炮,苏锦璃偏又怂了,拿着火折怎么也不敢上前去点。
沈心驰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火折,上前将地上的花炮点燃,一时间火花锦簇,噼里啪啦地炸响开来。
丫鬟小厮们为了热闹又挂了几串鞭炮一起点燃,尚书府里终于扫去萎靡,燃起了新年的喜庆。
苏锦璃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直接跳进沈心驰怀里。
她脸却是带着笑,望着不远处相携而立的爹娘,又看一眼身边紧紧搂住她的夫君,只觉得天地之间,圆满至极。
徐夫人笑她道:“明明是你自己要放的,却怕成这副模样。”
苏锦璃脖子一梗道:“我才不怕呢!只是刚才没有防备,我在瑞安城里……”
她酒后嘴快,差点想说在瑞安城里连炮弹的声音都听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硬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怕会让父母担心。
苏元昭却是很快捕捉到了,关切问道:“在瑞安城怎么样了?”
苏锦璃连忙道:“在瑞安城看小童玩过炮仗,才没有怕呢。”
徐夫人一听,神情立即又有些恍惚,眼看着鞭炮即将燃尽,她扶着苏元昭道:“你爹爹不能站得太久,咱们回去吧。”
苏锦璃点头,拉着沈心驰往里走,走到连廊处时,苏元昭突然道:“我还有一道药要喝,就在书房等着吧,少意能否陪我聊聊?”
徐夫人知道他有许多事要问沈心驰,便拉着女儿的手道:“你陪娘亲回房,娘亲也有话要问你。”
沈心驰扶苏元昭进了书房,让他靠在贵妃榻上,又给他倒了杯茶道:“不知岳丈想知道什么?”
苏元昭道:“那日在武安殿发生的事,你都讲给我听。”
沈心驰想了想,将除了誉王的部分都说了遍,苏元昭听得叹息一声,道:“未想到郑荣一生高傲,最后竟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沈心驰垂眸道:“其实老师大可不必以身涉险。”
苏元昭道:“郑荣这些年结党营私、贪赃纳贿赂,国库收入十成,他及其党羽只怕要搜刮走五成。如今大越内库空虚,外有强敌肆虐。自从叶家军在岳山遇难后,再无一支虎狼之师能震慑外族。若继续放任郑党作恶,亏空国库军需,只怕大魏会有亡国之难。”
他微微仰头,面上隐有傲然之色:“我苏元昭食国之俸禄,自然要为朝廷尽责。若能除去郑氏一党,保天下清平,哪怕身死,又有何惧。”
沈心驰站起朝他一揖道:“老师能有舍身对抗强权的气概,令人倾佩。”
苏元昭笑道:“你不必敬佩。我敢下定决心这么做,是因为兮兮已经有你护着。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赞成让她嫁给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让她安稳无忧地度过此生。”
他叹口气道:“因为兮兮的性子,这些年她受了许多不该有的非议,虽然她并不在乎,可我还是心疼她。所以我一直希望她能找个普通的夫婿,哪怕是商贾都没有关系,没有高门大户的拘束,远离权利中心的腥风血雨,她能过的平安自在些。所以,当初若不是她坚持,我绝不会把她嫁给你。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我错了。我能看得出来,你能包容爱护她,兮兮也很喜欢你,因为你,她变了许多,也开心肆意了许多。将他托付给你,我很放心。”
沈心驰知道岳父能说出这番认可的话多么不易,可他却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小厮将煎好的药送来,他才上前一步道:“能否请岳丈答应我一件事。”
卧房里,苏锦璃陪徐夫人坐下,抓了颗桌上的饴糖剥着吃,问道:“娘亲你要同我说什么?”
徐夫人叹了口气,手按在她膝盖上,身子靠近道:“你和少意成亲有一年了吧,为何一直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