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冰雪消融,眼看着春意渐浓,京城也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这一日,秦月华给苏锦璃带了封信,说有一家知名的川剧班进京,特意在揽月楼连开五场,演的是《白蛇传》,据说在经典几幕融合许多武旦绝技,想邀约她一同去看。
苏锦璃听起来也觉得有趣,便将此事告诉了沈明珠,想着两人能结伴前去。
谁知就在出行当日,沈明珠到她房里为难地道:“娘亲说她已经许多年未看过川剧,尤其爱看这出《白蛇传》,想同我们一起去。”
她知道苏锦璃和侯夫人甚少来往,就算同在侯府里,也不过勉强维持脸面,关系十分微妙。
特别是在除夕过后,在庄子里的李嬷嬷想法子给侯夫人递了封信,说庄子里太冷,她旧疾发了,每到夜晚就腿疼不已。
然后,她又回忆起十余年来同侯夫人的主仆之情,十分痛心不能在夫人身旁伺候。
侯夫人看得眼泪连连,当晚就摆了顿家宴,在宴席上有意无意提出,想将李嬷嬷给接回来。
谁知苏锦璃先是惊讶道:“可是府里的嬷嬷服侍得不行,或是做了什么错事,婆母若觉得哪些不合用,干脆全赶出去,不能再留在侯府了。”
许夫人素来最重声名,哪有因为要接回旧仆,就把其他嬷嬷都赶出去的道理。
当下她只得回到府里的嬷嬷并无错处,也没什么不合用的。
苏锦璃又道:“当初李嬷嬷做了那般错事,本来应该直接送进官府,可是老族长出面才让她去了庄子里。若无大事,却要将她接回来,只怕还得老族长点头。”
侯夫人未想到她竟将老族长搬出,偏偏李嬷嬷那件事是她不占理,当下气得饭都没吃几口,最后这顿饭是不欢而散。
侯夫人回房后大发雷霆,拍着桌子痛斥:这侯府到底谁是主母!
沈明珠想到那时自己吓得连连安慰,不断为嫂嫂说着好话。
本以为两人关系再难修复,实在没想到,今日母亲会突然提出要同她们一起去揽月楼看戏。
谁知苏锦璃却无所谓道:“我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为何不敢同她一起去看戏。”
于是这日上午,苏锦璃带着依琴和小双,同沈明珠和侯夫人带的丫鬟嬷嬷一同坐上了去揽月楼的马车。
马车里,几个丫鬟嬷嬷都默契不说话,再看在家宴上互不相让的两位主子,皆是一副悠闲模样,半点都不显尴尬。
到了揽月楼,班主给贵客都在二楼安排了包间。
因刘平婉害喜的厉害,实在没法久坐,秦月华今日就带了丫鬟来看戏,硬挤到了苏锦璃这边的包间里。
没想到几人刚坐下,小二弯着腰边奉茶边道:“康勇伯夫人来了,说是要来同侯夫人打个招呼。”
沈明珠一听康勇伯夫人,立即就想到灯会那日,将张世子和秦氏闹得人仰马翻的情形。
她心虚地看了眼自家母亲,其余人她倒是无所谓,可母亲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于是又瞥了眼嫂嫂,紧张地攥紧了帕子。
苏锦璃冲她笑了笑安抚,靠在她耳边道:“无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且看她会说什么。”
就在这时,康勇伯夫人邹氏已经气势汹汹上了楼。
她没想到那天儿子好生生去看灯会,竟一身狼狈被小厮给背了回来。
然后从儿子的口里才得知,那位在世家口中素有美名的侯府四姑娘,什么端庄知礼,竟都是伪装出来的!
张世子一脸气愤道:沈娘子那日不光泼辣刁钻,对他口出恶言,场面大乱后,自己为她挡住了那个耍刀的汉子,她却扔下自己直接跑了!
邹氏一听也气得火冒三丈。
她将世子看得金贵无比,寻常女子可是决计看不上的。
同意秦氏的说和,是想着这位四姑娘有沈心驰做靠山,又打听到她性情温顺,待人接物大方得体,是极好的主母人选。
谁知这一相看,沈娘子就露出了真面目,幸好没让这阴毒的女子进门,不然她这个婆母还有好日子过嘛。
邹氏越想越气,当下就决定将这事好好宣扬一番,以后看谁还敢给她沈明珠说亲。
谁知到了第二日,儿子突然又来她房里,支支吾吾让她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说沈明珠的事,半个字都不能向外透露。
邹氏也算是精明之人,立即想到是沈明珠那位权臣哥哥,用什么法子威胁了自家儿子。
她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儿子的前程重要,只得暂时将这口气咽下去。
可没想到,今日来看场戏,竟能碰上沈明珠和侯夫人。
有些话在外面不能说,当着侯夫人的面可是要说道说道的,侯府也是簪缨世家,怎能容得嫡女这般放肆丢脸,至少要逼得沈明珠同她儿子道歉,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而侯夫人这时还一无所知,只记得这位伯夫人是秦氏给自己提过的张世子的娘子。
虽然她也不知为何秦氏最近都躲着她,她派人去请,秦氏只说抱病在床,以后也不会管说亲之事了。
无论如何,张世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因此侯夫人隔老远就扯开个笑脸,朝邹氏投去看亲家的亲切眼神。
可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只见邹氏阴沉着脸,同她随意招呼了一声,就大喇喇往旁边坐下。
然后眼神往沈明珠脸上一扫道:“这位就是沈四姑娘吧,生得如此容貌,为何德行却不相匹配呢。”
侯夫人一听可不乐意了,她家女儿说话办事皆为闺秀之范,连皇后都大为赞扬,轮得到这人张口就来指责?
于是她也拉下脸问:“邹夫人这是何意?”
邹氏是武将之妻,张将军又掌了兵权,平日里也是横行惯了。
因此她也懒得绕弯子,只轻哼一声道:“侯夫人可以问问你女儿,元宵灯会当晚,她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将我儿弄成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