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条巷弄的民舍顶上,四兄弟并排贴着瓦片趴着,已经被头顶的太阳晒得有些发晕。
赵二呼出口热气,问道:“沈心驰真的会来吗?”
赵大一脸深沉道:“方师爷已经打听过了,他要从都察院回府,必定会经过这条路。”
然后他将弟弟的脑袋一扒拉,小声喝道:“记住了,以后不要叫名字,要叫他少主。”
他们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也记得有件事十分紧要:杀了狗皇帝,这天下谁来坐呢?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长平公主竟然有个儿子,虽然被那狗皇帝玷污,但已经是孟氏留下唯一的血脉。
而且这位沈心驰,还是大魏人人称颂的紫微星状元郎,狗皇帝身边最年轻的权臣,不愧是他们最敬仰的公主的儿子。
于是在他们心里,已经一厢情愿将沈心驰认作少主。
在赵大的计划里,待会儿少主一出现,他们就冲上去认亲,接下来的事就十分简单。
少主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必定会痛骂那杀了他母族至亲的狗贼,同他们一起商议谋反大计。
然后他们可以里应外合,杀了那个狗皇帝,扶持少主登基,再让他改回姓孟,那这天下就仍是孟氏的。
赵大正想的热血澎湃,差点要激动落泪时,旁边的弟弟赵三将他一拍道:“少主来了。”
几人正要动作,赵二突然皱眉道:“可他身边还有人。”
而且他身边跟着的,还不止一个人。
巷弄之内,沈心驰和徐川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一队官兵。
沈心驰眉头紧锁,似是为昨日的行刺案十分忧虑,对徐川道:“太清宫的案子还未查出结果,这几日,只能借徐将军京卫营一用。”
徐川笑道:“事关陛下安危的大事,徐某自是责无旁贷。这些兵士,沈大人尽管调派。”
沈心驰点头,朝后面的兵士吩咐道:“城门已经设了关卡,那几名刺客肯定还在京城里。若他们敢现身,必定杀无赦!”
四兄弟趴在房顶,望着沈心驰同那队官兵渐渐走远,一时间不敢动作。
赵二突然反应过来,问大哥道:“他们说的刺客是谁啊?”
赵大抓了抓脑袋道:“好像,是说的我们吧。”
年纪最小的赵四,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咱们若是下去找少主,是不是叫自投罗网?”
四人一时沉默,赵大狠狠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结果他们白晒了半天太阳,根本没有和少主近身接近的机会,四人回到医馆,都有些垂头丧气。
赵二倒了杯茶灌进口里,突然问道:“大哥,你说少主会不会认贼作父,不愿帮我们报仇杀狗皇帝啊?”
赵大瞪他道:“咱们公主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是非不分的小人!”
随即他目光阴沉,恶狠狠道:“若他敢认贼作父背叛孟氏,咱们就一刀了结了他,也算帮公主清理门户。”
沈心驰回了侯府后,就被老侯爷叫到房里议事,一谈就到了晚膳时分,老侯爷索性吩咐厨房好好准备,全家人一起吃顿饭。
苏锦璃带着姜嬷嬷到了花厅时,其余人都已经到了,沈心驰起身拉着她坐下,见她面色不太好,便吩咐李嬷嬷给她倒了杯热茶。
这时,侯夫人瞥了眼门外的官兵,冷冷道:“三郎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把京卫营都给搬到府里来了。”
老侯爷连忙道:“昨日宫里出了大事,三郎也是怕那群刺客作乱,特意借了队官兵来增加防卫。”
侯夫人挑眉:“老爷这话说的,刺客还能找到咱们府里不成?”
不远处的院墙外,赵大蹲在树上,望着侯府固若金汤的守卫,莫名打了个喷嚏。
花厅里,老侯爷还要再解释,沈心驰却笑道:“侯夫人若是觉得不妥,我让他们只守着我的院子就是。”
然后他说到做到,走出去让那群兵士撤走,只需守在他和苏锦璃住的湘竹院外。
侯夫人脸都黑了,看起来好像挺尊重她的意见,一琢磨怎么就不是滋味呢。
这时,沈心驰却看到苏锦璃脸色越来越白,摆在面前的菜都未动一口。
于是他有些紧张,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姜嬷嬷弯腰,在他耳边小声道:“夫人来了葵水。”
苏锦璃不是次次都痛,这次却痛得特别厉害。
她开始还努力忍着,可没想到越来越难受,额上冷汗都冒出来。
沈心驰皱着眉道:“你不舒服,咱们先回房吧。”
苏锦璃是最忍不了痛的,这时扁着嘴说不出话, 点了点头,攀着他的手臂让他扶着回房。
眼看着苏锦璃旁若无人般贴着相公,饭都没吃就要走了,李嬷嬷没忍住出声道:“少夫人身子可真够娇贵的,主母和老爷还没发话,说走就走了。”
两人并未理会仍是往前走,李嬷嬷好像自言自语道:“还没怀身子就这般娇贵呢,若是哪天有了身孕,还不得让侯府把她供起来。”
“住嘴!”侯夫人终于出声,假意训斥:“轮不到你说这些话。”
这时,姜嬷嬷转身走过来,众人以为她要说什么,她却突然抬手扇了李嬷嬷一巴掌。
李嬷嬷捂着脸一脸震惊,姜嬷嬷对侯夫人笑道:“知道夫人不便出手,奴婢帮你教训了。”
侯夫人也从震惊中回神,瞪眼道:“谁许你这么做的!”
姜嬷嬷挺直胸脯道:“知道夫人心慈,手下犯错也不忍处罚,这种事以后奴婢帮你做就是!”
世子夫人没忍住笑出来,被世子按了按手,连忙端庄坐正。
而苏锦璃懒得理身后的争端,她被扶着脚步虚浮,刚踏出门,沈心驰直接将她抱起往房里走。
李嬷嬷瞥眼看过去,觉得那女子真不知羞耻,当着众人就没骨头似的攀着丈夫,哪里像侯府正经儿媳妇的样子。
她很想再说两句,但摸了摸发麻的脸,到底还是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