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散值,正从一条小巷往回走。
他晚上喝了点小酒,这时脚步有些踉跄,正盘算抄条近路回家,突然看见旁边民舍的墙壁上映出一道黑影。
他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错了,可就在这么回功夫,那黑影竟增多了,从一道变成了四道。
他看得浑身一个激灵,立即抽出腰间佩刀回头,可就在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没来得及将佩刀挥出,一长条鲜血就这么喷洒在了墙壁上。
黑夜的暗巷里,传出“啊”一声惨叫,惊得停在枝丫上的乌鸦都腾地飞起。
一个打更人匆忙跑过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一颗头颅滴溜溜滚到了他的脚下。
打更人望着那头颅上凸起的眼,腿一软就这么昏死过去……
这已经是京城发生的第五起命案,被杀之人非富则贵,有时候是独自一人被害,有时是在家中被绑。
据目击者称,这群犯案的一共有四人,他们打着“周氏暴政、奉义讨伐”的旗号四处杀害官吏和富商,并会在他们的尸体旁扔下一份罪证,证明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不久后,京城开始流传一个传奇故事。
据说当年前朝孟氏公主并未被杀,而是被皇帝囚禁在了皇宫里。
后来她逃出了皇宫,肚子里还怀有个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已经长大,这位孟氏少主将带着义军杀回京城,推翻大魏的统治,夺回孟氏江山。
皇帝听完回报,恶狠狠将纸镇给扔到了地上,大骂道:“让你们查反贼的身份,你们查这些有何用?”
无辜的纸镇被摔成几瓣,一片飞到誉王的皂靴上,他低头瞥了眼,脸上挂起笑道:“皇兄暂且息怒,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都出动了,他们带着武城兵马司的人,日夜在街道巡视看守,这些反贼插翅也难逃。”
元德帝气还没顺过来,继续问:“谣言的源头呢?什么孟氏少主,荒诞无比,这些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他说这句话时,盯着的是始终垂手站在一旁的沈心驰,目光中饱有深意。
沈心驰上前一步道:“臣一家带人查过,最先编造这个谣言的,是城西一家茶馆。里面的人都抓回都察院审问了,但是当初那个说书先生已经逃了。”
誉王适时“啧”了一声道:“看来这孟氏少主可是大有来头啊,不知在京城布局多久了,那群反贼以他马首是瞻,实在是令人忧心啊。 ”
沈心驰望向他道:“陛下已经说是谣言,王爷为何肯定真有这位孟氏少主?”
誉王被噎了下,可沈心驰目光坦荡,竟令他一时无法反驳。
总不能指着鼻子直接说是他吧。
这时,元德帝气总算消了些,揉了揉眉心道:“无论如何,先得把那四名反贼给找出来,给朕加大兵力,全城搜寻,看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誉王和沈心驰连忙领命,这时,誉王抬眸道:“如果一直找不到人,他们只怕已经找到了藏身之所。万一这地方是什么王侯府邸,底下的兵士可不敢随意搜查。”
元德帝瞪眼道:“传朕旨意,只要发现反贼踪迹,哪怕是皇宫内院,也给朕进去照搜不误!”
誉王满意了,瞥着沈心驰道:“不知沈大人觉得如何啊?”
沈心驰一脸恭敬道:“臣谨听圣上之命。”
誉王笑道:“如此甚好,咱们将京城守个密不透风,那几名反贼必定是插翅也难飞。”
他此刻的心情极好,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心。
如今京城内被守得密不透风,他又派人到处散布孟氏少主有意复国的消息,那几名莽汉如没头的苍蝇,无处可逃自然会撞到沈心驰那里。
事实上正如他所料,四兄弟犯了几桩案子后,发现城里开始宵禁,每条街上都增加了守卫,他们再想出手几乎难于登天。
他们四处躲藏,可不管躲到哪里都有官兵追捕,几次差点就被官兵撞到,幸好他们武功够高,才能侥幸逃脱。
如此过了几日,几兄弟已经是筋疲力尽,能出谋划策的方师爷又已经死了,只得苦着脸问赵大:“大哥,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赵大正带着几人蹲守在侯府外,这时看见一辆马车缓缓而出,狠狠吐出口里嚼的饼碎,道:“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混到侯府里,得让少主给我们个说法!”
赵二更苦恼了:“这侯府守卫更严,咱们怎么进得去?”
赵大带着他们跳到房檐上,紧跟着那辆行驶进巷子的马车道:“先跟着,我自有办法。”
李嬷嬷这一趟出来,是带着两名丫鬟,奉侯夫人之命给采买上好的布匹,给世子夫人未出生的孩子做包被和衣裳。
没想到,她们还没进绸缎铺就被劫持,四名穷凶极恶的壮汉将几人逼到墙角,两名丫鬟差点吓晕过去。
李嬷嬷到底是多吃了几年盐,虽然抱着头双腿打颤,还是强撑着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要银子,我给你们就是。”
赵大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邪笑道:“实话同你们说,最近京城的案子都是咱们几兄弟做的。乖乖带我们进侯府,就能留你们的小命,不然……小心项上人头难保。”
李嬷嬷被吓得一个哆嗦,颤声问道:“我就是个下人,如何能带你们进去啊?”
赵大扭头盯着那堆布匹,狰狞道:“不想法子就得死,你自己看着办。”
李嬷嬷抱着头发抖,没过一会儿,还真想到个法子。
待到几人回府时,李嬷嬷身后跟了个推车的车夫,此人正是赵大。
赵大换了身粗布衣裳,把头低的很下,手里推着的板车上盖着厚厚一块布,遮住了里面的物品。
李嬷嬷对门口的守卫笑道:“侯夫人让我去买布匹还有些小玩意,不小心买的多了点儿,雇了个车夫帮我们推回来,先让他进去吧。”
守卫对李嬷嬷丝毫没有怀疑,看都没往推车上看一眼,就让他们进去了。
绕到侯府无人的院子里,几兄弟立即从车上跳了起来,赵大领着他们离开之前,对几人恶狠狠地威胁道:“想活着,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丫鬟已经吓得快哭了,李嬷嬷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身对她们吩咐道:“你们听见了,刚才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包庇反贼的罪名,咱们谁也承担不起。”
见丫鬟们哭着点头,李嬷嬷望着那几人的背影,眼珠一转,立即回去禀报了侯夫人。
侯夫人听得大惊失色:“什么!你说那几个反贼跑进了咱们府里!”
李嬷嬷对她做了个“嘘”的姿势,凑近在她耳边道:“这可是咱们大好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