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侯夫人对着满桌的菜肴,却根本没有胃口。
老侯爷见她心事重重,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沈明珠也将碗放下,关切地问:“娘亲可是病了?”
侯夫人讪讪一笑,眼神往外瞥了下,道:“无事,就是不太想吃。”
这时,李嬷嬷匆匆走到门外,手握在面前,用力咳了一声。
侯夫人立即站起,道:“我觉得有些闷,让李嬷嬷带我出去走走。”
沈明珠觉得奇怪,也站起道:“我陪娘亲一起吧。”
“不必!”侯夫人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往她肩上按了按道:“你还没吃好呢,我就和李嬷嬷随便走走,不必跟着。”
沈明珠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强求,坐下和老侯爷互看一眼,继续吃了起来。
侯夫人被李嬷嬷扶着走到芜廊下,见左右无人才问道:“他们一直没出来?”
李嬷嬷点头道:“我问了轩竹院的厨娘,连晚饭都没叫人送呢。说是少爷和夫人闹了脾气,沈心驰出去买了吃食,送进去几人就再也没出来过。”
侯夫人心头忐忑,握紧她的手道:“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李嬷嬷摇头道:“如果真出了事,侯府还能这么风平浪静?要我说,只怕沈心驰已经和那几个反贼相谈甚欢呢。”
侯夫人眉头皱得更深,恨恨道:“那几人可是通缉要犯,他可想过侯府的安危!”
李嬷嬷也急得不行,压着声音道:“夫人这时可不能再心软了,得赶紧把沈心驰和反贼密谋之事禀报给圣上。不然万一出了事,咱们整个侯府都得给他陪葬!”
侯夫人被她说的心惊肉跳,可仍是下不了决心,按了按眉心道:“要不,咱们先去他院子里看看?”
李嬷嬷内心嫌弃她这般优柔,表面却不敢有何异议,幸好她传出去的消息应该也快到了,于是叹气道:“那奴婢陪夫人去走一趟,去探一探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轩竹院主房里,几个丫鬟都被绑着,苏锦璃只得自己把灯点起来。
她其实有点儿饿了,但赵大一心扑在认回少主的狂喜里,其余兄弟也不敢出声想吃东西。
倒是沈心驰恢复了自由,直接将食盒打开,说道:“先吃了再说吧。”
几兄弟眼睛一亮,立即就要围上来,谁知沈心驰只将食盒推给了苏锦璃,温柔地道:“都这时辰了,你饿坏了吧。”
苏锦璃微微一笑,招呼其余几人道:“我吃不了多少,不如一起吃吧。”
几兄弟感动不已,可仍是警惕着,轮换着先让最小的赵四去吃,赵四总算填饱肚子,感慨道:“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赵大把他的头狠狠一敲:“乱说什么呢!咱们认回少主了,少主自然会带咱们成事。”
沈心驰将目光淡淡一瞥,道:“你们叫我一声少主,可真愿意听我的?”
赵大叹口气道:“现在方师爷不在了,咱们也不知该往哪里走,当然会听少主的!之前咱们是抱着干一票赚一票的念头,先杀几个贪官泄愤。”
沈心驰沉下面容道:“你们可知道,就是这样惹出了大事!”
赵大低头,愧疚道:“以后我们不会再任意行事,少主有什么计划,尽管吩咐我们。”
沈心驰望着他,语声威严道:“好,那我让你们现在先放了我的家人,然后离开侯府,再想法子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赵大脸色一变,立即反驳道:“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混进京城,还没杀了狗皇帝,怎么可以轻易离开!”
赵二正准备开吃呢,一看两人起了争执,一时间不知道该动筷子还是该拿刀。
苏锦璃边吃边朝他抛去个眼神,示意他先吃饱了再说。
沈心驰冷笑道:“你们真以为闯进宫去,刺杀皇帝,是这般简单的事?以为杀了他就能万事大吉,想让谁继位就能继位。”
若不是怕刺激这几人,苏锦璃简直想叫一声好,早就该骂醒这几个蠢货了。
赵大脸涨得通红,举起刀愤愤道:“你可知那狗贼当初是如何闯进京城,如何血洗皇城,将孟氏杀的不留活口,他还将公主囚禁在宫中,受他折辱。如此血海深仇不报,还是血性男儿吗!”
其余几人想起当日皇宫内血流成河的惨状,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沈心驰走到他身边道:“所以你们就要用另一场暴虐,来偿还他当年所做的错事?”
赵大将桌案狠狠一拍,道:“血债就该血偿!狗皇帝欠咱们的,只还一条命已经是他赚了。”
沈心驰目光灼灼道:“好,那我问你们。当日在太清宫你们都没得手,如今皇帝已经十分戒备,在宫中加了几重守卫,你们如何能得手?”
“就算你们能得手,皇宫外的禁军营随时待命,京郊大营还有数万军士驻扎,你们如何保证,他们不会发起另一场哗变?”
“若是京城因此大乱,那些守在关外的外族会不会趁机进犯,让大魏百姓自此再不得安宁?”
几兄弟被他一连串问题问得呆住,他们一心只想着杀了皇帝就能扶少主登基,根本没想到还有那么多麻烦事。
沈心驰摇头,道:“你们行事这般鲁莽,就算能杀了皇帝搅得京城大乱,最后不过使人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赵大听得头疼欲裂,懊恼地捶着脑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沈心驰道:“我刚才给你们的,就是最好的一条路。先离开京城,保住你们自己的命,你们想达到的目的,我会帮你们做到。”
他向来善于掩饰自己,此刻神情却是无比的真诚,几兄弟默默看着他,竟有些被他说服。
赵四惶惶地扯着赵大的衣袖,问道:“大哥,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赵大思索良久,终是下定决心,道:“放了她们,咱们走!”
屋内所有人都长松了口气。
沈心驰拍了怕他的肩道:“出去从院子东南走,那里有个角门,你们可以趁着夜色偷偷从那里离开。”
赵大点了点头,领着几兄弟偷偷摸摸出了门,正在辨别方向时,李嬷嬷领着侯夫人站在院门口,惊得大喊一声:“是反贼,他们要逃走!”
这时,院墙外突然燃起火光,还有许多人呼喝的声音。
赵大心中猛跳,跳上围墙一看,发现侯府竟被官兵团团围住,领头的正是上次追捕他们的兵部侍郎江茂。
只见他高举着火把,吩咐旁边的兵士架起弓箭,大声喊道:“兵部奉命搜查反贼,还请沈大人开门相助。”
赵二懊恼地一拍大腿:“大哥,咱们被骗了!沈心驰早派人埋伏在这里等着捉咱们啊!”
赵大恶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院门口惶恐的侯夫人道:“既然如此,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