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再次被他的话语惊到,严弘连忙问道:“你说玄诚不是自己杀的人?你可有证据?”
沈心驰道:“根据太清宫道士们的证供,那日‘康有’和玄诚谈崩之后离开,玄诚并未立即追出来。按理说那乞丐完成了任务,应该想急着直接出门回去才对,但是门口的道士没人看见他走出去,可见他是在从偏殿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出门就遇害了。”
他顿了顿道:“而在这期间,玄诚返回了房里打坐,曾有道士进去给他送茶,证明他在至少一个时辰里没有离开房间。那么足以见得,是有第二个人帮他杀了‘康有’。后来,那人找到玄诚,用‘康有’的死来威胁他,同时帮他想了那个毁尸灭迹的法子。玄诚本就在担心,不知该如何让那个太学学生闭嘴,见有人帮他出手,自然愿意帮着解决掉尸体。”
冯年这时听明白了,“哦”了一声道:“所以你故意用一套说辞帮玄诚脱罪,就是想要让他身后那人放松警惕,也让玄诚觉得这案子已经结了,可以进行下面的计划。”
沈心驰点头道:“没错,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助玄诚去杀一名太学学生。要查明这点,就得由那人主动现身,所以,我假意受玄诚胁迫,说会帮助他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用的法子也十分简单,就是让一名下属装成道士进房送茶,然后和玄诚换了衣裳让他扮成自己出去,那人则趴在梁上藏起来。等到道士们发现房里没了人,必定会方寸大乱四处找寻,然后他在趁乱跳下来离开。我给玄诚安排了一处住所,说会想办法让他离开京城,然后安排了两名下属暗中值守,希望能找到玄诚背后那人。只是那天晚上不知为何,那两名下属不知所踪,所以我只身前往,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知就被誉王爷带人堵在了院子里。”
冯年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这么多谋划,惊讶地道:“可当初被审问时,沈大人怎么什么都没说啊。”
沈心驰叹气道:“在刑部时,我怕被设局之人盯着,并不敢随便暴露什么。后来到了武安殿时,王爷和严大人咄咄逼人,根本不容我澄清,然后陛下被刺激晕倒,我也只能含冤入狱。”
他越说越委屈,低头拭泪道:“入狱之后,哪怕受到什么刑罚,或是被百姓误解,臣都不怕,只是担忧着陛下的身体。在殿上眼睁睁看着陛下昏倒,身为臣子却不能陪侍左右,替陛下和朝廷分忧,实在是臣无能……”
元德帝看得十分心疼,想起他含冤莫白,在狱中只怕还被用刑,真不知受了多少苦。
众人听到此处,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誉王。
在场的都是人精,沈心驰虽未点名,但他这番话连起来的意思,就差直接说是誉王设局陷害了。
严弘心中焦急,使了个眼神等着誉王反驳,没想到誉王却装聋作哑地站着,好像这事和他毫无关系。
严弘暗自叫苦,早知就不该听了誉王的,拿那些证据去向皇帝状告沈心驰。
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功绩,谁知现在像踹翻了屎盆子,自己满身是屎解释不清,誉王倒躲得远远的连个屁都不放。
他只得自己站出问道:“可玄诚是饮了毒酒而死,那间房里只有你和他的鞋印,这怎么解释?”
沈心驰回道:“这件事我在狱中已经想通,房里只有我和他的鞋印,因为玄诚根本不是在那间房里死的。”
严弘吃惊道:“那他是在哪里死的?”
沈心驰道:“我到那间院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旁边两间房都上了锁,那里只有玄诚一人居住,上锁根本是多此一举。后来我才想通,凶手将那两间房上锁是怕我会进另外的房间里查看,可能会发现他真正的死因。玄诚他是饮了毒酒而死,却不是因为和人对饮。如果我没猜错,他是在旁边的那间房里,被人逼着灌下那杯毒酒,然后他倒下时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才有了额头那处伤口。凶手可能会擦掉那些血迹,但是只要将整间屋子用木炭熏过,再泼上醋和酒,就一定能让血的痕迹显现。”
他见严弘听得目瞪口呆,盯着他继续质问道:“若是被人灌酒,脸颊旁也一定有淤青的痕迹,敢问严大人,仵作的验尸条目里可写了这一条?”
严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沈心驰又看了眼誉王继续道:“我也没想到背后真凶会如此狡猾,我想用玄诚来设局引他现身,他却用玄诚的死反制与我。他知道玄诚为了谨慎,特地在门口洒了粉末,于是将玄诚的尸体从窗子塞进房里,再将染毒的酒杯和另一只从屋顶用丝线放下,伪装成他是在房内与人对饮时被毒死。我不明就里进了那间屋子,里面自然只有我的鞋印。”
“但这些还不够,他又派人将门锁住,然后亮起火光从门缝往里吹烟雾,我在情急之下以为门口被人锁住放火,只得从窗子逃走。而当我从窗口跳出时,那人立即撤了锁链,熄了火把,躲在院子里面藏了起来。”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所以誉王爷,为何你能来的那么巧?就在我刚翻出屋子时,你的人恰好就在围墙上出现,然后又带人将院子围住,你们要捉的,到底是玄诚,还是我?”
誉王脸色难看,总算开口道:“本王说了,当时正好和江大人在巡街,收到暗探的回报才一同去那间宅子查看。本王怎么能知道正好撞见你沈大人跳窗。”
“哦?”沈心驰望着他道:“可是据江大人所言,那晚他原本想带兵去城北,而王爷却说要去城西。后来你们接到密报后,明明已经快走到那处宅子外,王爷却突然被石块绊倒耽搁了会儿。王爷在等什么呢,是不是等那间院子里的手下给你发信号?”
誉王气得指着他道:“沈心驰你空口白牙,可有证据?”
谁知沈心驰坦然道:“并无证据,臣不过自己胡乱推测,王爷可莫要同臣计较。”
这时,冯年轻咳一声道:“这是在皇宫殿内,陛下面前,无凭无证,沈大人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沈心驰却冲着誉王笑道:“王爷必定不会怪臣的,是吧?”
誉王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想到那件被康有发现的“东西”,沉着脸摆手道:“罢了,玄诚案是本王冤枉了你。至于真凶是谁,本王必定会查出来,还你个清白。”
他既然说出这话,在场众人也立即看清风向,一众大臣连忙将沈心驰扶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致歉,痛骂自己断案不明,让沈大人受苦了。
这时,皇帝突然开口道:“少意你且留下,朕有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