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老姜王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姜国能逢凶化吉，是上天眷顾，是天命不绝。
至于蝗虫，那只是碰巧罢了。
蝗神什么的，都是乡野村妇糊弄百姓的老套路。
类似的野神、草台班子神，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老姜王亲手处决的都有几十人，上百人。
尤其是“蝗神”信仰关系到姜十三。
姜十三是龙阳心腹。
事后龙阳也不断为姜十三造势、宣传。
老姜王理所当然认为这一切都是龙阳“收买人心”、“愚弄百姓”的手段。
也正因此，老姜王更加厌恶龙阳。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蝗神，竟然真的存在。
姜国一直以来宣传的姜十三不但确有其人，还确有其事。
自己的命不是上天给的，而是蝗神给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姜王强忍着剧痛，怒斥道：“不是你拯救了姜国，而是上天借你的手拯救了姜国！你所有行为，都是上天的安排！你竟然窃据天功为己有，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听到这话，众人骇然。
不过，也有很多人感觉老姜王说得有道理。
不光大周，从轩辕时代开始，人族就在不断宣传“天”、“天意”、“天命”。
所有的遭难，都是上天对人的警示。
所有的祥瑞，都是上天对人的嘉奖。
杨国入侵，是上天的惩罚。
蝗虫降临，是上天的救赎。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老姜王抬手，指着城隍庙说道：“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东西！有本事，你出来！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孤对质！”
听到这话，众人哗然。
城隍庙里全是鬼物。
昼伏夜出的那种。
能入梦勾魂。
白天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都会被小鬼入梦抽鞭子。
城隍大人统御诸鬼，肯定也畏惧阳光吧。
老姜王此举，不是为难城隍大人么。
不过，也有人满怀期待的看向城隍庙。
他们还没见过蝗神真容。
如果……
如果能见到，哪怕一眼，也足够了。
见城隍庙中没有动静，老姜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过是野神淫祀，窃据我姜国祭祀！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你可知姜国先祖是谁？”
“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最后一句，老姜王是鼓足全身……哦不，鼓足半身力气吼出来的。
在大周，唯一能称“太公”的，也只有那位了。
很多人都只知道姜国和齐国有血缘关系，却不知道这个血缘关系的来历。
“没想到，姜国的祖先也是太公。”
“太公，那可是征伐天下的超级强者啊。”
“是啊，当初齐地可是妖魔成群，鬼物横行，太公过去，硬是荡平了。”
对于姜太公，人们还是知道的。
而且非常详细。
这是大周的开国功臣，重点宣传对象。
“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也是民间常用的，具有特殊力量的话。
别说那些山精野怪、孤魂野鬼。
便是有些道行的小神，听到姜太公的名头，也得退避。
众人立刻看向城隍庙。
看向那既不宽敞，也不高大的庙门。
遥想当年，这里垂着一道布帘子。
一胖一瘦两个小人在里面给大家讲姜十三的故事。
可是，那俩小人从来没走出过城隍庙。
今天，城隍大人会出现吗？
人们抬头看了一眼上方。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城隍庙前虽有一棵大槐树，可槐树荫距离城隍庙还有很远的距离。
姜王见蝗神不敢出现，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你不过是一个野神，竟然也敢断我的罪！”
“你算什么东西？”
“蝼蚁尔，也敢窥天！”
老姜王知道自己这伤势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他也不指望自己能活。
所以，他疯狂咒骂，疯狂寻死。
对他而言，死是自己的天命。
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依旧有列祖列宗庇护。
说不定能见到太公，求太公出手，收了龙阳这小畜生。
然而……
一道布影从庙中甩出。
那是衣服的下摆。
衣袂翻飞中，一只脚跨过门槛，坚定落地。
“咚！”
“咚！”
两只脚毫无停顿，一前一后跨出城隍庙。
岳川心中暗道：阳光？早就不怕了！
姜太公？重楼等着找他算账呢。
就算没有重楼，岳川也毫无畏惧。
“你要见我？我来了！”
姜王难以置信的抬头。
然而，入目所见，是浓郁的金光。
岳川全身金光闪闪。
功德的光芒流转不断，浑身上下每一个线头，每一根毛发都像金子一样。
众人只能看到一个金色的人形，却看不清岳川的长相。
岳川低头看着地上的姜王。
“现在，你可以叫人，太公也好，天神也罢，你随便请！”
姜王呆住了。
他能请来谁啊。
当初隔壁杨国攻击姜国，他求爷爷告奶奶，一个救兵都没搬来。
人都请不来，更别说神了。
有见识的人更是被蝗神身上浓郁到极点的功德金光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得多少功德？
这得拯救多少人？
人们心中都有一杆秤。
而岳川这个秤砣，直接吊断秤杆子。
“三年之期已至！姜十三与我的约定，我兑现了！我与姜十三，再不相欠！”
听到这话，姜国众人心中剧震。
龙阳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不过他也明白，蝗神能做到这一步，对得起姜国了。
他真不欠姜国什么了。
姜国百姓则慌了。
蝗神不再庇护姜国，自己的小命怎么办？
自己可是早在三年前就该死了的。
岳川抬手向众人一挥。
“人的命，并非天注定！人的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们便是不再拜我，一样能安居乐业，子孙满堂！”
“不过，此人非但不拜我，还如此诋毁我……”
“也罢，我便收回他的所有！”
岳川挥手。
“嗡嗡嗡”的震动声从远方传来。
蝗群！
一如三年前那般。
密密麻麻的蝗群遮蔽天空。
然而，众人没有感到恐惧。
他们只觉得蝗虫可敬。
岳川低头看向老姜王。
“你吃我座下子民而活，延寿三年！如今，该连本带息还回来了！”
听到这话，姜王顿时恐惧起来。
“不！孤是太公后裔！受上天眷顾！你一个小小的野神，如何敢伤孤！”
然而，蝗群不听他唠叨。
密密麻麻的蝗群从天上飞下来，趴在姜王下半身啃食。
蝗虫虽然吃草不吃肉。
但那一双大门牙不是白长的。
真要吃肉的时候也能啃两下。
老姜王上半身没有受到蝗虫攻击，但在“幻肢”的效应下，老姜王诡异的感受到了万蚁噬心的痛苦。
“啊！”
“啊啊！”
“不，不要！”
然而，没人理会他。
老姜王匍匐着想要爬到下半身拍打蝗虫。
岳川抬脚将其踹翻，一点情面都不留。
有些事，大黄和龙阳他们不方便做，岳川做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哼！当初，姜十三割肉剔骨，向我献祭！用剑割了自己三千六百次，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你……比起姜十三差远了！”
姜王怒斥道：“他不过一牛马牲畜，如何能与孤相提并论！”
岳川冷笑：“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效仿姜十三，割肉剔骨献祭我，我便再庇护姜国三十年！”
“尊贵的老国君，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