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说起鲁班尺，说起了其他比鲁班尺更玄乎的工具。
“师父，你的学识如此深奥、广博，为什么只传授我等其中一项，而非倾囊相授呢？难道师父有什么顾虑，或者不得以？”
小墨本想说“师父教徒弟留一手”的。
可是想了想岳先生对诸弟子的教学方式，这何止是“留一手”，分明是只教了一手。
然而，就这一手，足以独步天下，傲绝古今。
岳川说道：“你觉得机关术和傀儡术的极限是什么？”
小墨瞬间呆滞。
岳川又问道：“你觉得土木之道的极限是什么？”
小墨再次呆滞。
岳川双手一摊，“所以，看到了吧，仅仅一项，便已经学无止境，足够你们毕生探索，再教给你们更多，又有何益？”
“师父，您不是说过‘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多学一门技艺，也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啊！”
见岳川不说话，小墨接着说道：“师父，比如黄家成员使用的土咒，如果将这个法术加持到锤型法器上，让每一次锤击都能释放一次土咒的效果，那么，修筑城墙的效率何止倍增？”
“还有！师父，如果我们制作机关的时候，融入鲁班尺中的秘密，岂不是能赋予机关成长属性，让它们能随着岁月积淀不断增强？”
“师父，如果机关人中也蕴含‘气’，也能够‘纳气’，假若以119为尺寸，岂不是能培养出一具火焰属性的机关人，如果一步步成长下去，会不会成为传说中的祝融？”
“师父，您为什么不能让我看到世界的本质，看到智慧的全貌？”
岳川缓缓点头。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鲁班尺上的那些东西，都是锦上添花，功能确实有，但不多。而且都需要漫长的岁月积淀，动辄几十年上百年，三五代人十几代人。你有那个时间和耐心吗？”
小墨瞬间无语。
岳川接着说道：“你知道六边形吧！那你知道六边形战士吗？”
游戏、动漫等，通常喜欢用六边形来展现一个角色的属性。
六边形六个角分别是：力量、速度、进攻、防守、生存、经济等。
岳川一番讲解，小墨瞬间了然。
同时，他发现这个方法太好用了，可以直观地显现出一个人的各项素质。
“小墨，现在你明白了吧！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们在各自领域攀登得越高，六边形就越大，我们的综合实力也就越强！。”
“师父，弟子明白了！”
岳川“嗯”了一声，“你羡慕黄家的鲁班尺，黄家又何尝不羡慕你们墨家的机关人呢？正如你所说，如果给夯筑城墙的机关人换上加持了土咒的法器，建筑效率倍增。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做呢？”
“弟子明白了！”
“你们墨家专精机关术、傀儡术，其他各家也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这就像人族的市场行为，打渔的想吃米，种地的想吃果，摘果的想吃鱼，互相交换就是。这就是我给你们设计的道，设计的路！”
“弟子，多谢师父。”
直到这一刻，小墨才明白岳川的构想。
各家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都有自己的专攻之术，但是彼此之间又有互相依存、互相补用。
如此，才能令各家产生利益纠葛。
利益纠葛越深，各家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和睦，越亲密。
也正是这一刻，小墨真正的悟了。
“师父，这才是真正的兼爱啊！也只有这种兼爱，才能带来真正的非攻！师父，您才是真正的圣贤！”
岳川先是愣了一下。
自己最初的想法，就是给五大仙家找一份工作，让它们能根据自身特长发展一项主业。
土木、玄工、丹药、重金等。
前面四家还算好处理，柳家的特长就太多了，也太强了，完全可以自主创业。
前面四个，柳家多多少少都会点，此外还有开宗立派搞修行、兴风作浪搞航海、隔空摄物娘娘庙。
根本没想过“兼爱”、“非攻”。
但是听了小墨的话，岳川心中生出一道明悟。
没错！
如果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下去，确实能达到各家互相依存、互相需要的局面。
这种微妙的平衡下，没有人愿意承担巨大的风险和损失去打破。
如果更进一步，就是榫卯结构，每个部件看上去都奇形怪状，各不相同，但是结合到一起后，就宛如整体，再也无法轻易分开。
有很多榫卯结构都是不可逆的。
一旦组合到一起，在不破坏各部件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拆开。
组成整体结构的榫卯越多、越复杂，也就越牢固，拆开的难度也越大。
岳川心中暗道：不，这一次，是我悟了！
当初不就是看小墨“超越时代”的智慧、思想，岳川才花大心思栽培他，教育他。
甚至把列车的模型送给小墨，引导他走上物理、机关的道路。
现在，终于有收获了。
小墨悟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兼爱”和“非攻”，而且是升级版的。
不是从道德这种人性的制高点出发。
而是从利益这种人性的最低点衍生。
两者相比，肯定是后者更简单、更省事，更一劳永逸，也更加稳定、牢固。
岳川翻了翻胳膊，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捏着衣料整理袖口的褶皱。
心中却在思考接下来的说辞。
小墨只是知道了柳家，并非知道了自己的全部老底。
倒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将小墨当做超越两千年时光的科学家、思想家、哲学家对待，反应过度了。
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岳川想了又想，最终说道：“小墨，为师的兼爱，是对天下众生的爱，土地公代表乡村、城隍代表城镇、山神代表山精野怪以及山中的山民，河神代表渔民、船夫，其他诸神，也都代表一方水土、一方百姓、一方特殊的群体或者理想。”
“比如你们墨家！”
“凡我华夏子民，凡我九州生灵，皆一视同仁，不分高低、不论贵贱！”
听到这话，小墨敏锐捕捉到了一丝细节。
“师父，华夏之外呢？九州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