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姿势看起来很危险,孟摇光看得更害怕,赶紧大声道:“我没有!小鱼胡说的!你别乱动!”
“我没有胡说!姐姐就是在哭!”
孟摇光急得一把捧住了小鱼的脸,盯着她道:“我们不要影响哥哥,他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行!”
“可是姐姐就是哭了。”小鱼被她捧着脸,固执地继续嘟囔。
“我知道,但是……”一句话没有说完,余光里那个身影的动作先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赶紧抬头望去,爬了大半高度的陆凛尧竟然放弃了继续往上,而是攀着石壁原路向下了。
在这样陡峭的山壁上,往下可比往上危险多了,一是视角问题不好看落点,而是直接俯瞰下方高度会对心理上造成极大的压力。
可陆凛尧依旧移动得很快,有些动作看起来甚至像是在跳跃,孟摇光看得越发紧张,人都站起来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分毫都不敢移开,喊话也结结巴巴,紧张得显而易见:“你你你……你下来干什么?爬上去了还有别的路下来吧?这么下也太危险了!你抓稳一点啊……”
这么大的瀑布声里,她的声音也逐渐听不见了。
而下来似乎比上去快很多,孟摇光感觉没花多少时间,陆凛尧就已经落地了。
他落地的姿势很轻巧,看起来潇洒极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本该是听不见鞋底落地的声音里,可孟摇光总感觉自己听到了,随着咚的一声,她高高提起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地,还在紧张的余韵里平复着心跳的时候,陆凛尧转身大步朝她走来。
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刚要不紧张了的心跳又重新加快了速度,直到陆凛尧站在她面前。
那双茶色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伴随着小鱼一声“陆哥哥,姐姐真的哭了”,孟摇光终于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她相信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眼睛里的水光显然还没干,连睫毛都还是湿的,于是只好快速扯了一个借口,“是瀑布的水溅上来了……”
小鱼听她撒谎,正要不满地再度开口,却被陆哥哥打断了。
陆哥哥一眨不眨地看着孟摇光,语气平静地问她:“为什么哭?”
“我没有……”孟摇光徒劳地张了张嘴,她陷入陆凛尧湖一样深而静的眼眸里,听见他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哭?”
“……”就像被蛊惑了,又像是自暴自弃般的,她垂下了眼,“我害怕。”
她嗓音干涩地吐露心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看着你越来越高,很害怕。”
“害怕什么?”他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相反,透着股低沉的温柔,可这个问题的确是在得寸进尺。
若是清醒时孟摇光或许根本不会回答或者会随便扯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不知是刚才的眼泪把她自己也惊到了,还是后怕的感觉还未从心底散去,她竟老老实实地开了口:“害怕你会掉下来。”
她说着还打了个寒颤,眼神有些散,语气也游离起来:“我知道你很厉害,王茂和小鱼都这么说……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知道你爬过很多次这样危险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事的,可我……我就是害怕,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我也害怕……”
陆凛尧沉默了。
若孟摇光能抬起头来看一看他就会发现,他此时的表情是很陌生的。
就像看着一个初次相见的人,那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震动,还有震动后全新的探究、新奇,以及莫名的距离感。
“我喜欢极限运动。”
陆凛尧突然开口了,语气平静得不像刚运动过的人,他在石头上坐下来,支着大长腿,给自己拧开水喝了一口:“除了攀岩,我还喜欢滑翔、降落伞、赛车以及冲浪……当然最喜欢的是攀岩。”
孟摇光转头看他,不知为何她没有坐到他旁边去,大概是因为这样低头的角度,能更完整的看见陆凛尧的表情吧。
他其实没太多表情,那张如艺术品般精致完美的脸上淡淡的,没有笑也没有不快,似乎只是突然起了聊兴,要把这些不为人知的自己告诉给孟摇光听。
“十八岁的时候,我曾经随科研队在南极冰洞探险,有一次遇上了冰冻坍塌,险些没能活下来,在那之前,我的游轮穿越了世上最危险的海域,那里雷电交加,海浪翻天,同船的游客都说我们活下来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我用最后的卫星信号给我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可是没有打通。”
孟摇光手指一动,下意识去确认他的情绪。
可在那张俊美如神只的脸上,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表情,他继续道:“我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包括我自己都不觉得那有什么可担心的,用我父亲的话说,我这些兴趣都是为了找死,可是在这么多找死的过程里,没有任何人因为害怕我会死而掉过眼泪,你是第一个。”
“我再问一遍。”他抬头看着孟摇光,眼眸深邃得好像冬天的夜空:“孟摇光,你为什么哭?”
他第三次这么问,分明是一样的问题,却似乎蕴含着完全不同的含义。
连我的父母都不曾因为担心我而掉眼泪,你为什么要哭?
再深一点。
你到底对我怀有怎样的感情?才会明知道我不会有事的情况下依旧提心吊胆,害怕得不由自主哭了出来?
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孟摇光无法察觉他的问题和眼神里莫名的引导,她只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愣怔的自己。
我为什么哭?
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上一次哭是在得知林方西是她生父的时候,那是愤怒的眼泪,憎恨的眼泪,而且都是憋到爷爷面前时才哭出来的——爷爷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全部过去,与她相依为命了很多年的特殊存在。
可今天呢?仅仅因为害怕陆凛尧会掉下来,仅仅因为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她就不知不觉掉了眼泪,甚至是在小孩子面前,在陆凛尧面前?
怔怔看着陆凛尧,她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对着那双平静深邃的眼,她视线左右漂浮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说:“大概是因为……你,你是我偶像……”
陆凛尧:……
“这年头的粉丝……”孟摇光还在说,“都很爱哭的。”
陆凛尧:……
陆神看起来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粉丝,他抓了一下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底浓烈而复杂的情绪转眼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