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久违了的房子。
总算在时限内抵达了目的地的宋兰因,望着眼前这栋沉浸在夕阳里的城堡,心底不由得漫上一股复杂至极的情绪。
然而没等他发出感慨,那位银发碧眼的老管家已经匆匆赶到他面前,对他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病人,不但让陆凛尧把人带回了家,还这么威胁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他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跟他断交吗?”
“是很重要的人。”以前总是会冷不丁幽默一下的老管家,这次认认真真地给出了答案,“您如果还想治好先生的话,最好先治好这位小姐,在我看来,她对先生来说,是非常特别的人。”
宋兰因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
不知为何,在最后将这栋城堡纳入视线的时候,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熟悉感。
那不是由多年前来过这里的记忆所带来的熟悉感,而是另一种……似乎在别人眼中看到过的熟悉感。
·
直到跟着管家走上楼梯,行过走廊,跨进那扇敞开的房门之中,看到那个披着毛毯靠在窗边的人影时,宋兰因才恍然明白了那股熟悉感的由来。
夕阳自窗外洒进来,染出淡金色的人影轮廓,她就坐在漫天余晖里,转头向客人投来死寂的一瞥。
在对上那视线的瞬间,宋兰因听见了自己心跳沉入水底的声音。
——他花了许多心力与时间,记载了满本笔记写了无数治疗方案,才终于得见好转,一天比一天更快乐和充满希望的病人,消失了。
她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满身是刺的少女——不,比初见时还要更加,更加的叫人心痛。
当那双眼睛看过来,他还以为看见的是一片燃烧殆尽的海。
那是孟摇光。
突然而起的脚步声将他的目光引去,当陆凛尧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另一个真相也陡然清晰起来。
那两幅画,在两幅画中都出现过的同一座城堡,和以“最重要的人”的身份出现的男人……
宋兰因无声盯着陆凛尧,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喃喃:“原来是你……”
“居然是你……”
“你在说什么?”陆凛尧微微皱眉又松开,只对他往窗边扬了扬下巴示意,“那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给我治好她。”
宋兰因回过神来,神情立刻变得严肃。
他走到窗边半蹲下来,对着那个盯着窗外发呆的人道:“摇光。”
孟摇光听到声音,又回过头,对他偏了偏脑袋,像是在问“什么事”。
宋兰因下意识笑了笑,眼眸微敛,随即又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孟摇光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宋兰因倒也不着急,继续道:“你不好奇吗?可我很好奇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陆凛尧家里?”
少女眼神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别的反应。
宋兰因扫了一眼沙发,发现她手边放着一块写字板和一支笔,应该是陆凛尧找来给她,用来临时交流的。
可上面还是一片空白,什么字都没有写。
宋兰因目光一扫而收,又对她微笑道:“要不然这样,我们来交换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告诉你一个你一定会感兴趣的秘密,怎么样?”
少女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宋医生也不管,顾自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那个朋友吗?”
“……”
“就是那个可怜兮兮的,该对他忏悔的人全都死掉了的朋友。”他神神秘秘地,几乎是用气声给出了答案,“其实就是陆凛尧。”
“……”
少女死寂的眼底终于有了波澜。
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抬起头,陆凛尧为了不打扰也不偷听,正靠着门上远远看着他们。
对上她的视线时男人微微挑眉,随即下意识对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个叫人安心的笑来。
孟摇光猛地收回视线,手指微微攥紧。
她盯着宋兰因,想等他继续说,却见宋医生只是笑眯眯地,又换了另一个话题:“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了,我听说你生病了,是不是?”
孟摇光:……
她皱起眉,企图用冷漠的眼神谴责他。
宋医生却依旧笑眯眯。
“……”
她僵硬着脸,点了下头——那都不能说是一下,那是半下。
简直在用每一根头发丝阐述自己的不耐与厌烦,宋兰因甚至怀疑但凡她是个大力士,自己就会立刻被她举起来直接丢出窗户去。
但心理医生做久了,总会练就一些常人所没有的脸皮。
宋医生得寸进尺地继续问:“听说你醒来后,嗓子发不出声音了,是吗?”
孟摇光:……
少女冷冷盯着宋兰因,眼神里仿佛要长出冰凌,生生把人刺穿似的。
可宋兰因不为所动,依旧执着地等待着答案。
孟摇光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拿起一旁的写字板和笔,用自己练过一段时间却还是不够好看的笔迹,刷刷刷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写字板立在了宋兰因面前。
【这是两个问题了!】
后面那个感叹号画得又大又黑,几乎刮破纸页。
宋兰因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不好意思,是我忘了。”
他重新笑起来,又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过的很难得的熏香,就是从他这里抢的,你既然认识他,就不需要排队预约了,直接找他要就好……不过,”他一顿,语气突然带了点悄悄的笑意,“你想要熏香,是不是也是为了他啊?”
孟摇光:……
她盯着宋兰因看了片刻,漠然在纸板上写。
【这也是一个问题吗?】
“不是不是……”宋兰因连连摆手,“我怎么会这么浪费呢。”这种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沉默两秒,抬眼道:“我已经知道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孟摇光的神情陡然淡下来。
可宋兰因没有就此停止,他自顾自地道:“因为孟金枝突然晕倒,靳风给我打了电话,我刚从孟家过来的,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过去的时候孟金枝还在惊悸中,打了镇定剂才勉强安定下来。”
说话期间他注意着孟摇光的神色,然后他发现,之前在他办公室里会用那样柔软骄傲的神情提起她妈妈的女孩,已经彻底消失了。
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消息一般,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乌黑死寂的眼瞳平平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见宋兰因还没有后话,便拿起纸笔写了一通,然后竖起写字板。
上面一撇一一捺,清晰笔直地写着三个字
——所以呢?
(时速八百字的我还在加班加点中,估计十二点之后才能写完一万字了,大家别等了,明天再起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