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尧躺在少女柔软的床铺上,隐约能听见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大概是穿好了鞋,但鞋底很软,发出的声响也不重,反而轻快又柔软,叫人想起云朵掉下来。
鼻尖萦绕着浅淡的馨香,不似香水,也不是香薰,是不知什么味道的柔顺剂,仿佛阳光晒过的青果香。
陆凛尧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好,这会儿被周身的味道包裹,几乎立刻就要闭上眼睡过去。
他偏过头,视线穿透了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看见了高天白云,以及书桌上被堆得乱七八糟的剧本,还有几本书。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将书本吹得哗哗作响,光线于是也跟着被翻动,在他脸上洒下颤动的浅金色。
陆凛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有一张纸被风高高地吹起来,最后摇摇晃晃无声跌落在了他的脸上。
懒洋洋的指尖动了动,慢慢捏住这纸页的一角,举起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愣住了,随后慢慢坐了起来。
那上面只写着一个地名,是他昨晚才听过的地名。
鸦海市九池会馆。
下面还用乱糟糟的字迹注释了在这里曾发生过的几件事。
陆凛尧看着这张纸,脑海里响起了昨晚听见的汇报。
“因为怕在里面出事,我们的人也跟进去了两个,后来果然就出事了。”
“孟小姐带去的人和李家的人打起来了,最后林方西也到了,整个会馆被闹得一塌糊涂,好在孟小姐并没有受伤——不过,根本手下的汇报和我的分析来看,这好像本来就是孟小姐的目的。”
“她就是去闹事的。”
“现在整个鸦海的上流阶层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虽然林方西做了封口措施,没让孟小姐的名字流传出去,可林方西有了个大女儿,林家财产将会重新分割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还有人已经开始在暗地里打听孟小姐的名字和下落了——就像无数人都想要和林半月结婚‘嫁入’林家一样,孟小姐的身份一旦被曝光,恐怕会成为比林半月更适合他们接近的目标,毕竟孟家可比方家好对付多了。”
“方家呢?”彼时他靠在椅子上,头都没抬。
“方家暂时还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理应收到消息了才对,但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方家老爷子昨晚还在和朋友夜钓,方家老大也在照常参加应酬,暂时还没人敢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件事。”
“总之,孟小姐今晚这一闹,可以说是把整个鸦海的上流圈子都搅动了,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暗流涌动,孟小姐迟早会被曝光然后走上风口浪尖的,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我看她今晚的行事,不像是争一时之气。”
“她应该是有别的目的,可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却叫人完全猜不透。”
——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那张纸上的地址以及注释,陆凛尧立刻就有了猜测。
或许,并没有那么复杂,她会在九池闹事,其实只是为了九池本身?
陆凛尧眼珠微转,扫向了桌上的书。
风还在吹,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一本表演与艺术的课本里,还夹着好几张纸。
在门外还没停的哒哒哒的脚步声中,陆凛尧起身走过去,将其中一张露出边角的纸页拉了部分出来。
是排列着写出来的各种地址,每一行下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不是发生过离奇失踪案就是杀人案,但显然最终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或者归结于意外。
陆凛尧垂着眼眸,直接将书本翻开,对着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拍了一张照片,包括另外几张也都拍了,随后才把飞出来的这张纸重新夹回去,把书本倒过来放好,这才无声回到了床边,想了想,又迈步往外走去了。
·
孟摇光正在拼命收拾一些屋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权荧荧走的时候明明把整个公共区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了,但才这么两天的时间,就被她搞得乱七八糟的。
虽然是个反运动达人,但多少有点羞耻心以及责任心,于是孟小姐就趁着陆凛尧还在这里,权荧荧不会轻易使用公共区域的机会,开始飞快地打扫。
陆凛尧出来的时候她正从沙发旁的茶几底下搜出两包垃圾食品并好好地装进了柜子里,然后反身还要找的时候,一个抬头正好对上了陆凛尧的视线。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孟小姐先心虚地低下了头,而陆先生叹着气捂住了脸。
最后孟摇光还是被陆凛尧拉回了卧室。
“你不知道公司里是酒店式服务吗?”陆总毫不心虚地扯谎,“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打电话给前台,他们自然会安排专门的家政上楼来打扫和整理的。”
顿了顿,他说:“你可以把卧室门锁上,自己负责卧室就好了。”
“是吗?”孟摇光狐疑。
“嗯。”陆凛尧一边点头一边准备待会儿就给沈粲打电话,向他宣布这项新规定。
“我好不容易过来,时间当然不能浪费在家务上。”陆凛尧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来。
这下就是男人坐着,孟摇光站着,她不由得由这个姿势想到之前那个吻,眼珠子开始乱飘,手也半真半假的挣扎起来:“什……什么浪费,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啊?”
陆凛尧:……
他沉默半晌,看着面前眼神乱晃耳根发红的少女,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他眯着眼睛,松开她的手,反撑在床沿,身体却前倾着靠近她:“好不容易的见面时间,要想不浪费地度过,那当然是要……”
直至呼吸都清晰可闻,孟摇光完全能看见男人茶色瞳孔里的自己时,那温热的呼吸突然掠过了耳畔:“当然是要看剧本了。”
他的手越过了少女的身体,拿到了被放在书架上的一个翻开的剧本。
“这就是你想接的那部青春电影吧?”
他一下退开去,距离拉远,清清白白,还低头煞有其事地翻起了剧本,十足认真和正经的模样。
“我看看名字,倒春寒?这听着不太像青春电影啊,主角名字倒是挺好听的,一个叫惊蛰一个叫谷雨,都是春天的节气——是什么宿命论吗?”
孟摇光:……
孟摇光红了的耳根已经渐渐白回去了,她默默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影子,拳头捏得紧紧的,半晌才松开来,轻轻吐了一口气。
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默念了好多遍后,她终于瘪瘪嘴,慢慢挪了过去。
“不是,就是部很普通的校园恋爱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