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之际。
天边渐变的流云与城市里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交汇相融,把这座临海之城渲染得油画般绚烂。
九池所在的商圈也已亮起了华灯,即便坐落在足够热闹的市中心,这里也依旧有种王冠上的钻石般奢靡而华贵的存在感。
不算高的百货大楼通体闪耀着纯白的光,宽阔整洁的街道上来往的车辆不算特别多,但却几乎每一辆都是能上报纸的豪车。
而在九池的门口,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曜影刚刚停下,车童立刻就要过来开门,却被先一步下车的司机抬手一个示意拦住了。
车童于是微微弯腰退开,司机则走到了车门前等待。
全黑的防弹玻璃内部,少女刚刚划开了手机接听键。
打电话的人就在一门之隔的会所以内。
少年的嗓音依旧磁性冰凉而不带情绪,平铺直叙地告诉她:“孟迟婳被荆野关起来了。”
握着手机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后是少女平平淡淡的嗓音:“死了吗?”
“没有。”
“那就行。”她平静地问,“还有别的事吗?”
少年停顿片刻,最后道:“今天来的都是真正的客人,你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
挂断通话,她敲了敲车窗,车门于是在下一秒被打开。
她搭上阎城的手,从车厢里钻出来。
首先垂落下来的,是少女乌黑的长发,她梳着公主头,卷得若有似无地搭落在肩上,衬得一张脸又小又白——只可惜戴了口罩看不见下半张脸,可仅仅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便足以叫人感到惊艳。
乌黑的眼眸轻轻一扫,披在肩上的长外套下,少女抬手拎了拎黑色裙摆,迈步走了进去。
没有惊动任何客人,她在岑曼的亲自引导下通过另一条路来到了1227号包厢的门口。
没急着进去,孟摇光先转头看向了通道另一侧——以往要来这里,客人通常都是由那边进来的。
可如今,这个方向却被放下了一层墙壁般的阻隔门。
像是了解她心中所想,岑曼微笑解释道:“为了防止宴会被破坏,今天的包厢区暂时不营业。”
“被破坏?”少女琢磨了一下这个词,似笑非笑,“能破坏这场宴会的,应该只有警察吧?”
“原来你们也会怕~”
她丢下一声似嘲非嘲的笑,走进了包厢里。
·
从狭窄昏暗的通道走入同样昏暗的包厢里,原本应当没什么区别,可事实上却是犹如坠入另一个世界般的差异感。
通道里的昏暗是“不得不”,包厢里的昏暗却是刻意为之。
从孟摇光走进去的第一步开始,她的脚下就在不断亮起星星般的小灯,墙壁上更是有各种形态的灯光在不断闪烁蔓延,一点点照亮室内的布置。
高高矮矮的水晶桌,被打造成圆形或多边形,大小不一地坐落在各个位置,桌布上则摆放着由各式甜点堆砌而成的高塔,色彩缤纷甜蜜又好看。
孟摇光目光落在上面,脚步不由自主放缓,手指无意间划过毛茸茸的东西,她转头一看,发现是一堆玩偶。
毛绒绒的熊,肥肥的兔子,漂亮的鹿,还有各式各样的迪士尼产品……它们被放在各个角落的地毯上,看起来热热闹闹又温暖非常。
“这假面宴会难道是童话主题吗?”
孟摇光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等听到下一句才发现不是自己说的。
“没准儿,那老板应该特地嘱咐一句专为女士提供啊,你瞧这满屋子,能数得出五个女人吗?”
循声看去,是两名打扮简单的女士正坐在懒人沙发里对话,她们脸上都已经戴上了面具,完全看不见脸也猜不出身份。
也是这一望,她才发现原来房间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只是他们都各自在不同的位置,有的坐在沙发里,有的在桌边吃甜品,还有人正在最远的角落不知道干什么。
“怎么都还在这里?”孟摇光不由得问了一句。
岑曼道:“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那我们还要在这等半个小时?”
“如果您想的话。”自从踏入这扇房门,岑曼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点微妙的转变,她好像变得更恭敬了,和这里任何一位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比他们更加恭敬。
孟摇光愣了一下:“什么叫我想的话。”
“如果您想继续留在上面玩一玩,或者吃点东西,大家就会陪您一起,如果您不想,大家就可以提前下去。”
“……”无声片刻后,孟摇光笑了一下,“这个‘大家’……知道他们是在为我耗时间吗?”
“不需要他们知道。”岑曼低着头说,“他们都不重要。”
孟摇光:……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墙壁上一盏烛光,片刻后问她:“面具在哪里?”
岑曼带着她到了最远的角落里,这边只亮着一排高高低低的蜡烛,叫人根本看不清人脸。
而铺着红丝绒桌布的长桌上,正整齐摆放着许多面具,虽样式各异,却无一不是制作精致造价昂贵的款式。
看过去的第一眼,孟摇光不得不被最上面的一只吸引了视线,那是一只制作得相当精细的恶魔面具,长着猩红的獠牙,却又在眼睑下镶了一朵金色的花,花蕊里点了一整颗闪耀的红色钻石。
没等孟摇光把手伸过去,岑曼已经拿起了那只面具:“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上面那颗血钻价值千万,是拍卖会所得。”
她的话里都没有主语,可谁都清楚被省略掉的主语是谁。
孟摇光没有接,只冷眼看着:“这么醒目的面具,之前没有人选?”
“很多人想要,但这是您的。”
“呵。”
孟摇光发出一丝冷笑:“等我戴着这个下去,人人都该好奇我是谁了。”
她纤长的手指在那些面具上划过,最后选了一只浅金的天使面具。
这面具只挡上半张脸,设计独特而新奇,在双眼的下方分别坠了一颗银色的泪滴,若在面具中闭着眼便很有种悲天悯人的味道。
可当少女戴上面具,乌黑的眼珠在里面轻轻一扫,其冷得惊人的距离感却与面具上悲悯的泪珠形成剧烈的反差,只叫人觉得吸引力十足却又莫名心惊肉跳。
岑曼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孟摇光则淡淡道:“走吧,我懒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