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落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轻柔得好似梦境,可她的瞳孔却如冰面投下的月光,叫人能窥见无边夜色的寒凉。
这段目光落在孟迟婳眼里犹如雷霆,将她自不愿醒来的梦中彻底惊醒。
当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做梦的时候,她开始一点点颤抖起来。
“孟,摇,光!你竟真的敢这样对我?”她咬牙切齿从口中逼出她的名字,不可置信而又绝望般地道,“你知道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吗?等我哥哥找到我的时候,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你是不是疯了?!”
“……”孟摇光低着头,唇边轻轻一弯,露出个温和柔软的笑容,“犯法?怎么会呢?”
“就像你当初出卖我并不犯法,偷窃我的母亲我的身份我的人生也并不犯法一样,我怎么能做得比你还差呢?”
她撑着下巴,循循善诱:“你自己想想,我除了告诉你九池的存在之外,还做过什么事吗?明明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是你自己特意搞来了卡,是你自己主动来了九池,在没有邀请函也没有进来这里的资格的情况下,你不惜大闹会所也一定要下来,要见你想见的人——”
少女摊开手,做了个爱莫能助地动作:“瞧,这不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甚至最后你被关在这里,你的手被弄成这样,也都该由这里的老板负责……”
她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孟迟婳断了骨头的指尖拎起来,在她的痛叫声里仔细端详了几秒又丢垃圾般丢开了:“我能犯什么法呀?”
她笑吟吟地说:“我除了告诉你九池的存在之外,别的可什么都没做,对于你经历的事也都一概不知,我能有什么错啊?”
“你分明就是和荆野串通好了!”孟迟婳忍无可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孟摇光,又瞪向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容钦,“还有他!你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工作?所以一下来就找他给你带路领你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从你对我提起九池开始,你就把一切都设计好了!你故意引我上钩,这个人和荆野都是你的帮手!”
“哈哈~”
少女轻快地笑起来:“你有证据吗?”
她凝视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人,柔软的唇一张一合,轻盈道:“我和荆野从没通过一次电话,也没见过面,他要怎么对你我可不知道也无法控制,至于帮手?比起只和你见过两次免得容钦,你不觉得你的亲哥哥作用更大吗?你的会员卡是从他那儿弄的吧?你总不能说你哥哥也和我串通好了?而就算你真这么说,我和你哥也没有过任何关系,手机通话更是没有。”
“你看,”在孟摇光怔怔的表情里,孟摇光缓声道,“你没有证据。”
她微微俯身,以极近的距离让自己的脸印在孟迟婳充血的眼瞳里,在背光的阴影中轻声细语,字字清晰:“即便你我都心知肚明,就是我干的,那又如何呢?”
孟迟婳猛地缩紧了瞳孔,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少女却依旧笑吟吟的:“是我故意告诉你九池的存在,故意让你哥哥听到,我早料到你会想尽方法来到这里,也早料到你会不择手段来见荆野,我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荆野将会怎样对待你,那又如何呢?我现在已经承认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甚至连能用来录音的手机都被人拿走了。”
“……”孟迟婳猛地向她抓来,少女机警地起身闪退,避开了她染血的指甲,倒是她撕心裂肺的嘶吼刺得她耳朵发疼。
孟摇光站直了,怜悯地垂眸看着她:“真可惜,你本来掌握着所有的主动权来着。”
“人怎么可以这么多年还一点没变呢?我的陷阱是为多年前那个虚伪又恶毒的你准备的,你是一步都不带偏地踩了进去啊。”
扑了个空的孟迟婳摔倒在地,受伤的手砸在地面,让她不得不发出痛苦的哀鸣。
“哥哥……我哥哥会来找我的。”她蜷缩着发出虚弱的声音,“你别高兴太早……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就祈祷你哥哥早点来吧。”孟摇光弯了弯唇,“毕竟我等的人本来就是他。”
她用鞋尖在孟迟婳手指上点了点:“你么?充其量就是个用来引他上钩的蚯蚓。”
少女抬手重新把面具戴好,最后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孟迟婳:“那么,祝你好运。”
“希望下次再见能在一个热闹点的场合。”
她彬彬有礼地说完,转身走了。
容钦也要抬步跟上,却在最后被人抓住了鞋跟,他垂眸望去,孟迟婳睁着眼看着他,眼里有种执拗的恨和不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她收买的?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
她用力抓上他的裤脚,声音很低很哑:“如果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加倍……”
“你搞错了,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她。”少年声音也很低,却很冷,比长长的锁链还冷。
“还有,她不是在知道你进来之后才找到我的——我在九池门口第一次见到你,看着你坐车离开后,立刻就打电话告诉了她。”
在孟迟婳愣怔的神情里,少年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我们早就在联系了。”
他往门外走去,即将走出房门之前,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对门外转头看来的孟摇光说了声“等等”。
少年返身走来,在孟迟婳面前半蹲下来,深邃冷锐的眼瞳凝视着她僵硬的脸,低声却字字清晰地说:“今天见面的时候我没有给她打电话,她也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决定要带你下来见荆野的人是我。”
“所以就算你最后死在这里,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孟迟婳嘴唇动了两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少女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很礼貌的样子:“还不走吗?”
她并没有听见容钦的说话内容。
少年回了一声,站起身来,再没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走了。
片刻后房门再度合拢,世界重归黑暗。
孟迟婳瘫在地上,于黑暗中终于一点点明白了刚才听到的一切。
她逐渐蜷缩起身体,抱住自己,从喉咙中发出了歇斯底里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