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国民影后是乞丐 > 第845章 长夜(二十三)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后来呢?”

安静的空间里,有人终忍不住问起,“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孟摇光抬眸看了眼问话的人,摇了下头,“没有我们。”

“也没有那么快就到后来,那是一段无法用‘后来’带过的时间——从她告诉我真相开始,到我真正从那个群体之中逃出来,相隔了整整七年,而从我似懂非懂听到她那些话,到我真正升起必须要逃走的决心,中间也隔了三年时间。”

“而我的决心,是由人命堆起来的。”

她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玉姐。

她并没有与她对视很久,而是将视线下移到了她的颈间,那里正系着一根灰色的丝巾。

感受到孟摇光的目光,玉姐不知为何抬起了手,做了个遮挡脖子的动作,待发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之后,她却又怔了一下。

可孟摇光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看着那根丝巾,乌黑如墨的眼瞳仿佛能穿透丝巾看见她想要藏起来的东西。

“在我还没能完全明白她说的话的时候,有人死了。”

少女的语气很平淡,却像在空气里洒了一层细雪,无声而冰凉地覆盖在每一颗心脏上。

“在那座地下室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幸运,睁眼就什么都不记得,才能在畸形的世界里勉强活下去,他们更多的人都享受过正常的生活,因此比我更加明白她说的话是对的。”

“最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并不亲近,每天为了争抢食物和床铺而互相敌视着,打最幼稚的架吵最幼稚的嘴,可从她开始跟我讲故事一样讲述外面的世界起,就有小孩儿会开始聚拢过来了。”

“他们起先只是装作无意地呆在一边旁听,后来也会和我们一起趴在窗户上小声说话,偶尔还会添上自己见识过的部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被大人发现了可能还会挨打,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忍不住,这也是唯一一件让他们即使不断挨打也依旧会一次次重复去做的事。”

“就这样,我听到的世界越来越广阔,即便是从小孩的嘴里说出来的,可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家庭背景和爱好,所以在没有记忆的我看来,已经足够拼凑成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了。”

“不光是我,还有其他更年幼的孩子,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样的秘密聚会里,即便总是有人会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也总会有大人突然闯进来打人,可无论是眼泪还是伤口,都无法掩埋在‘聚会’中逐渐滋生的,对现状越来越不可忍受的焦躁,与愤怒。”

少女的嗓音分明毫无波澜,却莫名有种极吸引人的沉静,叫人不由自主就会想要望住她漆黑的眼睛,再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相隔漫长的岁月里,那群在窗下聚集的孩子。

“有人第一次提出要逃走。”

极度的寂静中,孟摇光轻声说。

“就像一颗石头砸进水面,没有人回答她,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都心动了。”

“即便最大的孩子也只有十一岁,最小的更是六岁都不到,可小孩的冲动也是冲动,小孩的决心也是决心。”

说到这里,少女轻轻弯了下唇角。

却一点都不叫人觉得她是在笑,这更像是一个苍白的灵魂正在变得更虚弱的瞬间。

“第一个提出要逃跑的人,从说出这句话,到实施逃跑的行为,中间不超过一天。”

她垂着头,眼睛出神地盯着手上的某一点,瞳孔里却没有焦距:“他当天晚上就跑了。”

孟摇光甚至笑出了声音:“然后从他逃跑,到他变成一具尸体躺在我们面前,不到半个小时。”

一片僵冷的死寂中,少女捂住了嘴,不知是笑是哭:“也是在那一次,我终于相信他们说的话,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畸形的,是不该存在的,而我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他只是一个吃人的恶魔——这件事情对我来讲只是重塑了我的世界观,可对其他懂得更多的人来说,却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冲击,他们有的人因为恐惧而不敢再想逃跑的事,可也有的人,把恐惧变成了更大的愤怒和歇斯底里。”

她放下了捂着嘴的手,抬起头来。

灯光照亮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可那眼睛里却没有泪痕,反而凛冽锋利如冰凌,透着股与她的语气一般歇斯底里的平静。

“你们能想象吗?”

她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玉姐,目光却穿透她看向尘封的回忆。

“一场漫无止境的,属于孩子的逃亡之旅。”

“他们没有计划没有安排,没有任何关于未来该怎么做,可能会遭遇什么的设想,只凭着恐惧,只凭着对‘我们该和外面的孩子一样活着’的认知,而一个接一个不断地逃跑,”她轻若无声,就像吐出一片轻烟一样地说:“然后被抓回来,或者消失,或者赴死。”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年,我在这一年中,一天比一天更明白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不正常的是畸形的,那个地下室不该存在;我的爸爸不是我爸爸,我们挨打也不是为了长大,那些大人不是任何人的父母,他们是看守者,是吃人的恶魔——可我依旧没有想过要逃跑,我不知道该怎么逃,我对世界的认知只来自于他们稚嫩的言辞,还有在街上看到的一切。”

“可在街上我只能看到大人们来去匆匆的脚和冷冰冰的车,我不知道该怎么逃走,更不知道逃走之后应该怎么活着。”

比起说起小伙伴时控制不住的情绪,她说起自己时反而更加平静死寂,仿佛那些都不值一提:“即便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的,可我生来就在这个错误里,我不知道正确的到底该是什么模样,我也没有想回去的家,没有想见的人,晒太阳的愿望也在我学会乞讨之后被满足了——在所有人当中,我大概是唯一一个因为茫然而从未真正想过逃跑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