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起六七点钟,是厕所最忙的时候,上厕所都要排队,逼得很多人直接去村外解决,好在都是庄稼地,也算是粪水归田,除了早上那段时间以外,其他的时候厕所很少需要排队。
整个刘家铺一千多口人,只有两个公共厕所,村子东头有一个,他们去的这个在村子中部偏西,覆盖的人口最多。
这个公厕比曾凡的年龄都大,在十几年间,他的记忆里都翻建过三四次了,从最早先的纯露天,到现在的半露天,上面加了一层彩钢瓦,将蹲坑的地方遮住了。
厕所内部的环境也从原先的黄土地面改到煤渣地面,再到现在的水泥地面,尽管仍然是旱厕,条件比十几年前四处漏风,下雨天挨淋好太多了。
“你们上个厕所要跑这么远路,那拉肚子咋办?”楚妍跟着他走了一半就嫌远了。
“凉拌呗,要么扔了,要么洗裤子!”
“咦,你真恶心!”
“到了,给你手电筒,东面那个门口是女厕,别进错了!”曾凡叮嘱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没上过旱厕,还好是冬天,夏天我是真受不了!”楚妍说完,拿着手电筒进了厕所。
曾凡进隔壁的男厕尿了泡尿出来,站在路边等着。
路口南边有一家烧烤摊,门口两个铁架子支撑起一个两米多长的烧烤炉,半燃的炭火冒出滚滚的浓烟,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顶着一头高耸的头发,两边鬓角剃的溜光,不知道这是什么造型,随着店里飘出来的音乐一边晃动身体,一边翻着架子上的鸡翅。
这个人名叫刘大军,不过他不一定记得比他小十多岁的曾凡,两人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几乎没有说过话。
从曾凡上小学的时候刘大军就是村里的时髦青年,他脑袋上的头发就没有正常过,出现什么造型村里人都不会奇怪,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这个烧烤店也有好几年了。
他不止开烧烤店,白天还倒腾时令蔬菜水果卖,以前还卖过健美裤和呼啦圈,外面有什么流行的风潮,他总要追上一波。
烧烤店所在的二层小楼就是他的家,楼上住人,楼下开店。
三间房的门面中间隔断分成两部分,一半租给早上和白天营业的小吃店,一半是他老婆的美发美妆店,他不倒腾买卖的时候就是美发师,完全闲不住的一个人。
冬天站在外面一直不动,身体会发僵,曾凡站在原地慢慢的转圈活动身体,他的位置离刘大军的烧烤架十来米远,看见对方冲他招手,就走了过去。
“你爸是曾广海吧,我知道你叫曾凡,听说你在燕京当程序员?挣得不少吧?”刘大军手上忙活翻烤,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问道。
“还行吧!”曾凡感应到他脑海的信息。
没想到他才刚回来几个小时,就成了村里的名人,村子里有私家车的都不多,他开回来的车确实有点扎眼了。
“刚跟你一起的那个是你女朋友?”
“她第一次来,不熟悉!”
“听说她是燕京人?”
“她们家住五环外面,都属于郊区了!”
“郊区那也是燕京人呀,你们以后结婚,孩子也可以上燕京户口,以后考大学都容易得多!”刘大军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还早呢,没想那么多!”曾凡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考虑。
“唉,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我们家那俩小崽子,为了让他俩去县城念书,还花了二十多万买套房,不然小学读不了,没有小学学籍,初中就不收,又是小餐桌,又是寄宿费,他妈的,一环套一环,把咱们农村老百姓算计死了!”刘大军骂道。
“那你怎么没搬去县城住?你们两口子都有手艺,县城应该挣得更多吧?”曾凡奇怪道。
“是挣得多,花的还更多呢!哪哪儿都要钱,我们俩这点本事在县城根本屁都不算,再加上我父母年纪大了,城里住不惯,总惦记家里这两亩地,只好回来了!本乡本土,怎么着也能混口饭吃!”刘大军很善谈,一边聊一边就把串烤好了,装进盘子送进店里面。
曾凡看楚妍从厕所里出来,走过去问道:“你饿不饿,来点烧烤吃?”
“我不饿,烤两串板筋嚼嚼也行!”
“这里串小,咱俩一人五串吧!”
刘大军正好出来,继续帮他俩烤板筋,十个串一只手就烤了,又掏出十串羊肉一起烤,边烤边跟他俩聊天。
楚妍比曾凡善谈多了,几句话过去,就把刘大军逗得哈哈大笑,差点把手里的烤串塞进炉子里。
“不愧是来自首都的妹子,就是见多识广,我还以为那些主持人都不食人间烟火呢,原来一样喝酒撸串,喝多了满口脏话骂大街!”刘大军笑过后冲她竖起大拇指。
他们的串烤起来比刚才的鸡翅节省时间,说说笑笑间,很快就烤好了,两个人没去店里坐着吃,准备拿回去吃,刘大军将一起烤的肉串送给他们,说是这顿算他请客,死活不肯收钱。
看那架势给他钱跟要他命一样,感受到他的真心实意,曾凡也只好作罢。
两个人捧着烤串边吃边往回走,楚妍嚼着板筋夸赞:“味道不错,这个刘大军有两把刷子,火候把握的刚刚好!”
“这玩意是个人就能烤吧!”曾凡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你算说错了,火候小了烤不熟,火候大了嚼不烂,也是需要技巧的!”
“我没吃过几次烧烤,别看我在这长大,他的烧烤也是第一次吃!”曾凡实话实说道。
“不会吧,你这么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书上都说了烧烤是垃圾食品,我自己从来不吃,也很少有人请我!”
“哎,也对,你不是一般人,你是个狠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
曾凡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算不上狠人,早先就是零花钱太少,后来养成了习惯,也不想吃了,至于垃圾食品的理由,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回到家里,楚妍把十个肉串给了看电视的曾广海老两口,打过招呼后,曾凡抱着一副新的被褥回了西屋。
他们这里也流行过种植棉花,后来行情不好种的人家就少了,家里的被褥都是自家种的棉花,请师傅上门弹出来的棉絮,早些年棉鞋、棉裤和棉袄都是邱彩娥自己做。
现在买的衣服鞋子款式更新颖,价格相对于收入来说也不再昂贵,邱彩娥才不再给曾凡做,让他自己买,老两口仍然习惯穿自己做的棉衣棉袄,一套棉衣拆拆洗洗可以穿十几年,只是棉鞋自己制作比较麻烦,又不像棉衣那么耐穿,现在也习惯穿买的了。
附近的风俗,新婚夫妻的铺盖都是双方家长帮忙准备,四铺四盖,八铺八盖之类的,选择上好的绸缎被面,棉布被里,定下婚期之后由主家邀请亲戚邻居中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全福太太帮着缝出来。
曾凡结婚的被褥当然还没做,他抱的被褥也是全新的,就是准备的用来待客的被褥,平时用塑料袋封好,装在大柜里,有重要的客人留宿才拿出来,一般的客人就用备用的铺盖招待了,当然都比旅店宾馆的干净多了。
“好舒服,你们家的被子都这么厚吗?”楚妍躺在铺好的被子上打了个滚,感叹道。
“这是冬天的被子,我们这暖气炉晚上填不了煤,后半夜屋子里温度会很低,所以要盖厚被,原先我都盖两三层被子,早上睡醒不想出被窝!你一会要把被子裹严实,不然半夜会冻醒!”曾凡嘱咐道。
“我想洗澡怎么办?”楚妍突然问道。
“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镇上洗浴中心,村子里也有公共浴池,不过卫生条件太差,我怕你受不了!你要是刷牙洗脸外面堂屋有热水瓶!”
“哎呀,真不方便!”
等到两人进了各自的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楚妍才发现她真的想多了,就算俩人睡在一张床上,也发生不了什么,防御比白天还厚实,她想骚扰都没地方下手,怪不的曾凡那么淡定呢。
他们的睡眠质量都很好,关掉灯后不久,两个人很快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