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的问题把曾凡难住了,利用戒指里的电脑查了会资料才回答:“元珽字珍平,父亲安定王元休,祖父景穆皇帝元晃,魏书里面记载元珍平有个儿子,元叔遵,员外散骑常侍。别的记载就没有了!”
“史书上都有记载,那他们也不算白活了吧!”
“对死者来说,有没有人记得,有没有史书记载我觉得都不重要,人死后,魂魄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又或者是魂飞魄散,与当前的世界应该都不会再有联系,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再改变,别人的日子还会照常继续,大多数人很快就会把死者遗忘!”曾凡不觉得所谓青史留名对死者有多大意义。
“像这些人,死了被埋在地下一千多年,尸骨坟墓又被挖出来也无所谓了?”
“人死了,灵魂同时消散,就算真的灵魂不散,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不复存在,再发生什么,那都是活人的事情!”
“你说的真可怕,那我们死后会不会葬一起?”楚妍有点接受不了他的说法。
“就算按照正常人的寿命,我们活到七八十岁都是保守估计,还有五六十年那么久,到那个时候社会变成什么样,实在不好预测,不好说!更何况我们很可能会活的更久!”曾凡想了想,又摇摇头。
“咱们家不是有自己的坟地吗?”
“你希望死后埋那里?我觉得就是白占耕地,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更希望火化后,骨灰随便找地方一撒完事,不占土地,也不需要人祭拜!”曾凡的想法很非主流。
“我第一次感觉你不靠谱,你看墙上这些墓志铭的夫妻,他们死了一千多年,我们还能知道他们曾经是夫妻,多浪漫的事儿呀!”楚妍忽然感觉这些墓志铭亲切起来。
“距离产生美,以为他们都很恩爱,那只是后人的想象,他们是夫妻不假,怎么确定他们生前就一定恩爱,这些都是王公大臣、皇室贵族,一个男人娶十几个姬妾都很正常,至于美貌的丫鬟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生活应该都很富足,夫妻幸福的概率我觉得不会很大,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女子十几岁,二十几岁就死了,心情愉悦,心态乐观才是长寿的基础!”曾凡想到的更多。
“你真会煞风景,带着我看这些鸳鸯墓志铭,又跟我说这些扫兴的话!”楚妍很不满意他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被这些表象蒙蔽,通过这些墓志铭可以了解那个时代的一些情况,印证一些历史知识,以后再看那些历史剧的时候,不用跟着人云亦云,心里有自己的判断,这不就是出来旅游的意义所在嘛!”曾凡觉得自己没错。
碑林博物馆今天很冷清,没有多少游客,他们俩人站在这里看了十几分钟,一个人都没经过。
不知道是经常这样,还是只有今天才这样,俩人也乐得清静自在,可以慢悠悠的浏览这些碑石。
楚妍想想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计较这些很没意思,主动翻过这篇,换了个话题问:“我看这里面不止七对夫妻,这个李挺应该真克妻,不知道娶了几个老婆,还把他的前后俩老婆墓志铭都摆一起,他们就是你说的鸳鸯七志吗?”
“穆亮尉太妃夫妻、元瑶梁氏夫妻、元谭司马氏夫妻、元诱冯氏夫妻、元珽穆玉容夫妻都是,这面墙不完整,李挺不是,元简夫妻也不是,右边那些都是元姓皇室,可能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序吧,咱们去东边看看!”
东边墙上镶嵌的墓志铭没找到剩下的元鉴及妻吐谷浑氏墓志铭,也没找到丘哲墓志铭,倒是找到了他妻子鲜于仲儿墓志铭,活到了五十三岁,在那个年代也算很不容易了。
所谓的鸳鸯七志,是当年收集这些墓志铭碑石的于右任起的名字,上世纪清末民国年间,社会秩序混乱,洛阳盗墓贼猖獗,北邙山很多墓葬被盗,墓中珍宝大多被盗掘一空。
北伐成功后,时任监察院长的于右任自己花费重金收购这些被盗坟墓的墓志铭,多年收集了从汉代至宋代的墓志近四百方。
于右任在其中发现了这七对夫妇的墓志很有代表意义,于是,他给自己的书斋起了一个浪漫而又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叫做“鸳鸯七志斋”,他收藏的碑石因之也被称为“鸳鸯七志斋藏石”,并且将这些墓志铭拓印出来结集出版。
一九三五年,于右任经杨虎城将军之手,将收藏的这些藏石转交西安碑林博物馆。
墙上镶嵌的这些墓志铭大多数都是当年于右任的收藏,鸳鸯七志只是其中的代表,北魏时期开始以正书为墓志字体,也就是后世唐代楷书的雏形。
这些不同时期的北魏墓志铭字体各具特色,整体上既保留了汉代隶书的一些特征,又多了楷书的端庄和规整,字体结构严谨,线条刚劲有力,有种拙朴自然之美,形成了书法史上独具特色的魏碑风格。
“这个卢令媛真可怜,九岁入宫,十二岁就病死了,还是个孩子呀!”楚妍也对这些墓志记录的不同人生起了兴趣。
“范阳卢氏那时候可是真正是名门世家,五姓七望之一,那又怎么样,世族都是有家无国,无论谁当政都要笼络他们,不过相比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子,卢令媛已经足够幸运了,父祖几代都是高官,她又是长女,至少从小衣食无忧,死后还能有独立的墓葬,普通的百姓那时候都是两脚羊,死后能有人收尸都算不错了!”曾凡说到最后,又忍不住牢骚道。
“哎,你发现没有?汉族女人死了墓志铭有名字的都是少数,尤其是结婚后合葬的,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都是某某氏,这些少数民族女子反而都能留下名字!”楚妍自动忽略他的那些牢骚话。
“时代不同,人们对隐私的认知观念也不同,那个时代女子的名字也是隐私,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其他民族汉化的不彻底,或者没有那些讲究,所以女子才可以留名,这个卢令媛还没成年,应该是没有圆房,独自埋葬才得以留下名字吧!”曾凡推测道。
这面墙上大多数也是北魏皇族元姓子弟,很多都是拓跋焘的子孙,或者元姓女子的丈夫,都是皇室姻亲,各个非富即贵。
也难怪,那个时代,没有身份的人死后也留不下墓志铭。
即便是现代,他们老家的人死了不过是地里长个坟头,绝大多数都不会立碑,那是城里人才有的讲究。
墓志铭的主人寿命大多不长,能活过五十岁的都很罕见,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就挂了。
无论生前多么显赫,死后都会变成一堆枯骨,史书角落里的几个小字,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
普通的百姓,连这样的待遇都没有,乱世人命如草芥,辛苦耕作只为生存,命运大多不由自己做主。
他们俩人都对这些墓志铭更感兴趣,反而对房间里面那些大碑不怎么喜欢,接连找了几个院子的墙壁镶嵌后,终于集齐了七对夫妻的墓志铭。
不知道当初排列这些墓志铭的人出于什么想法,要分散开镶嵌,可能是让大家多一些寻找的乐趣吧!
逐块探索这些墓志铭花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一直看到下午五点多,临近闭馆时间,他们才从碑林的院子里出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浏览了一百多个不同人物的一生,其实对这些人的了解仍然少的可怜。
墓志本来字数就不多,前面大部分都在介绍墓主父祖家世,男人有官职在身还可以简单介绍下升迁履历或者曾经的功绩,女人往往只有死亡年龄,姓氏名谁,剩下的通篇都是格式化的四字骈文,人生经历往往只有寥寥几个字带过。
回到车上,两个人对坐一会,都没有说话,曾凡才说道:“去酒店看看同事们吧,明天婚礼上估计也顾不上招呼了!”
“那我打电话问问,看看他们在没在!”楚妍抬起左手,对于这个神奇的戒指,她已经产生了依赖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