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修却淡淡的反问他:“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跳脚庆幸的小人吗?”
尉迟敬德顿时语塞。
确实,以庆修的手段和能力,自己眼下这种情况倒也算他手下留情了。
“在下不知做了何事得罪庆国公,如果今日之事,让庆国公觉得出了口恶气,还请以后手下留情。”
尉迟敬德把姿态放的极低,完全不像是往日里嚣张跋扈到极致的吴国公。
当然了,他现在已经是越国公了。
庆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尉迟敬德,后者头皮发麻,又赶紧道:“若是庆国公觉得不够解气,且把理由说出来,在下任由庆国公发泄。”
庆修坦言道:“你并未招惹到我,而且若是你们父子与我有私仇……哼,今天不可能点到为止。”
“你不会以为我捏住你们的把柄,只限于今天我呈上的那些吧?”
尉迟敬德皱起眉头,他颇为不解的看着庆修。
后者也没和他绕弯子,只是压低声音说道:“我记得当年突厥人被打的不成气候,只能在河西走廊的沙漠一带流浪时,他们极度缺少武器铠甲和粮食,对吧?”
尉迟敬德心脏顿时漏跳一拍,额头上当场有冷汗流出!
但他表面还是强做镇定,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确有此事,那时候突厥人被党项人奴役,起义在即。”
“看来吴国公,哦,越国公的记性不差!”
庆修笑意更深,“但他们后来却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有了武器铠甲补充,而且我亲自率人将他们击败时,还发现那里面有不少是唐军淘汰的装备。”
话说至此,尉迟敬德就是再蠢,也无需庆修多说。
他知道庆修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了!
尉迟敬德想强做镇定,但他还是很难按捺得住,脸上显得越发慌乱。
他几度想开口,却欲言又止,想要扶一下额头掩饰尴尬,却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赶紧又放下来。
这一连串手足无措的动作已经完全印证了他心中有鬼,也让庆修越发断定他的判断没错!
当初突厥人在党项人手下爆发起义,其实他们近八成的武器铠甲全都是由庆修暗中提供。
当然,他并非是为了牟利,其中有不少武器装备甚至都是半卖半送,只为了让他们彻底搅乱党项人。
而后来突厥人压垮党项,意图占据河西戈壁时,庆修出手将他们击败,在那些俘虏和尸体上发现了另一批并非出自自己手的唐军制式铠甲。
当然,也都是已经淘汰报废的二手货,其中一些甚至仅仅只剩下一副裙甲。
庆修支援给突厥人 的制式铠甲都是抽调自辽东军的,但那些铠甲明显是河东军的制式。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把铠甲卖给突厥人。
能从河东军上下其手的将领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在那时还有一部分退居二线。
庆修稍作排查,立刻就判断出来究竟是谁在把废弃铠甲倒卖给突厥人了。
原本之前他只有六成怀疑尉迟敬德,但现在经过这么一诈,他直接断定就是尉迟敬德无疑!
自己的秘密被庆修得知,尉迟敬德此刻当真是立刻上吊的心都有。
他心里痛骂自己粗心大意,早就知道庆修当时在不断打击突厥人,自己竟然还冒着风险把铠甲偷偷卖给他们!
而且他当时自认做的天衣无缝,绕了好几手才把事情办成,按说不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他头上,庆修又是怎么得知的?
庆修揶揄道:“朝廷三令五申,不得将铁矿、铁坯子卖给塞外胡人,超过百斤即是通敌叛国。”
“将军为了赚点辛苦钱,冒着灭九族的风险把铠甲卖给突厥人,这等做生意的魄力,我可自叹不如啊!”
尉迟敬德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发觉确实没有人靠近听他们的话,才敢低声道:“庆国公且慢说,你我找个无人的地方如何?”
庆修眉头一扬,“可以,刚好我有些想喝酒了,咱们去一趟百味居如何?”
尉迟敬德差点炸毛了,赶忙说:“不可!”
“小气什么,我请你!”
“这是钱的事儿吗?!”尉迟敬德差点没吐血。
这种事情他本来就怕被别人知道,庆修还偏偏挑人多的地方去,这不是给他找麻烦!
庆修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想不到?去我的雅间,那地方,比长安城的所有钱庄加起来都安全!”
看到尉迟敬德的神色还有点犹豫,庆修干脆道:“信不信由你!”
“那,那就去一趟吧。”
尉迟敬德想法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庆修也知道他的秘密了。
朝廷中正在返回的群臣看到二人结伴相行,并且同时上了庆修的自动车后,无人不为之诧异。
他们两个这么快就摒弃前嫌了?
……
庆修刚一回到百味居,那满店的客人看到他都当即对他打招呼。
“庆国公,有日子不见了!”
“您在西域那边征战可还好?话说回来,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吧。”
“听说您在西域那边开疆拓土,还带回来不少工匠?”
……
这些老食客们纷纷打招呼,庆修也笑着一一回应。
虽说在场的人算不上朋友,但常来吃饭也是个脸熟,庆修当然不会无视他们。
尉迟敬德看到庆修和他们笑脸相迎的样子,着实不解。
在他看来,这些人当中虽然也有些能赚俩钱的小商人,但到底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
和这些人哪怕是说一句话他都觉得低贱了自己的身份,浪费时间。
尉迟敬德一直冷着脸不理会那些人,直到进了雅间才忍不住道:“你倒是有耐心,和那么多人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庆修冷笑一声,全当他是在说屁话,“你倒是不浪费,朝廷弃用的武器铠甲都敢拿去卖给胡人,真是一点也不浪费!”
尉迟敬德听了这话顿时寒毛倒竖,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庆修却拍了拍桌子示意他不必如此。
“行了!要真是隔墙有耳,我也不至于直接说出来!我带你来这里就是必然保证没人能听见!”
“话虽如此……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要放低声音说。”尉迟敬德紧张兮兮,连拳头都不自觉的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