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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南园城。

汉王朱见潾在成化十六年一开年,就遇到了大喜事,王妃乔氏在新年的第一天,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儿子。

这让汉王很是兴奋,赶忙上奏道喜,并想着让自己的皇兄给他的儿子赐下名讳。

这些年的南园城在王越的治理下,渐渐恢复了些许的生气。

朝鲜的总人口已经满足不了这么大的领土了,很多南方的小城都已经没多少人了,而王越便将大部分的人口迁移到了南园城中。

而汉王朱见潾还是一如既往的甩手掌柜。

他的待遇有一部分是朝廷负担,有一部分是朝鲜总督府负担。

当年他皇兄,大明的皇帝陛下对着臣子们说:我大明拥有四海,朝廷应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应清廉自守,若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富,此乃乱国乱民之隐患,应从始至终,节俭有度,朕与宗室藩王理应起表率之用,太祖祖制给与宗室藩王太多了,朕想着应该降一级,就从汉王,平王,以及朕之所封亲王开始。

礼部,户部照办而行,从王府的规制,到每年的恩俸都有很大程度的削减。

就这样,皇兄清高,了不起,动动嘴,说说话,汉王朱见潾就成了大明第一个享受郡王待遇的亲王殿下。

在王妃的卧室之中。

朱见潾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下过。

而躺在床上的乔氏正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以及孩子。

对,慈爱这个形容词是没有用错的。

朱见潾本身是一个有心计,且有能力的人,在京师当王爷的时候,朱见潾便想着,他的聪明才智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父皇。

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耍了一次心机,险些落得一个终身圈禁的下场,这可是打击了朱见潾的自信,甚至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跟父皇还是处于同一序列的。

也是因为被打击了自信心,汉王朱见潾彻底摆烂了。

到了朝鲜之后,啥事都不管。

王妃齐氏虽然年极小,可出身贫苦,早早持家,照顾朱见潾就跟照顾儿子一样,面面俱到。

而朱见潾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幸福感爆棚,在甩手掌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当年,他大婚就藩前夕,他的皇兄在乾清宫中,对他说道:到了朝鲜,要稳定周边局势,体谅爱民,去朝鲜就藩之王,没有在大明境内这么多的条条框框,若是有不平之事,也可上奏与朕,无需顾虑太多。

这些话,朱见潾也只是听听,可不敢当真。

稳定周边局势,是王总督的事情。体谅爱民,是皇帝陛下的事情,我要是做了,是不是逾越了。

这是朱见潾的想法,所以他很少出王府,更不用说出城了。

来到朝鲜的这么多年,他就出过两次王府,出过一次城。

第一次是去拜访爷爷襄王,第二次是他的弟弟平王来访,他出王府迎接。

“殿下,我想着为咱们的孩子祈福,想在城外开粥棚一月,行吗?\\\"乔氏开口说道。

因为有着辽东番薯的调动,朝鲜早就没了大规模的饥荒,可南园城的百姓,却很少有机会吃到细粮,更不用说来自大明的香米了。

听到妻子的话后,朱见潾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点小事,王妃自己做主就是了,不用问本王。”

齐氏点了点头:“既然王爷答应,那我明日便差人去开粥棚……”

“好,好……”朱见潾应了两声,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妻子,一本正经,又略显紧张的问道:“爱妃,还疼吗?”

齐氏脸带笑意的摇了摇头……

看到自己的妻子回应,朱见潾如释重负:“不疼了,就好,不疼了本王也就放心了。”

现在朱见潾的世界上只有他的妻子,还有他怀中的儿子……

虽然朱见潾表现的是没有一点儿主见,可齐氏还是事事问询,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要让朱见潾最后拍板做主。

平常在外开创粥棚,或是赈济朝鲜百姓,也用的都是汉王朱见潾的名义。

朝鲜虽然已经开春了,可天气还是很冷的。

但朱见潾并未感受到这个冬天给他的寒意,心中一直都是温暖的。

聪明人的做法,无非两种,一种是聪明到底,有始有终,另外一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看透社会本质的情况下,装傻充愣。

在朝鲜,明军主力的布置是按照王府所在地的而设置的。

比如说,汉城作为首府有常驻明军主力一万一千人,蒙古女真籍贯的兵士六千人,朝鲜籍士兵一万三千人。

而襄王所在的谷州城却有常驻明军一万三千人,平王所在的平壤城有着六千明军主力,但离他不远的安平县城却有七千的常驻明军,以及汉王所在的南园城,地处西南,有着明军主力两万四千余人,全是汉族的明军士兵。

这是一种另类的布置,战略地位伴随着政治地位而产生的。

王越,赵辅两个人在石彪离开后,配合的还算不错。

王越内政,赵辅军事,互不干预……

汉城。

朝鲜李氏的皇宫被一分为三,左侧是总督府,右侧是总兵府,而居中的是亲王府。

不过这个亲王府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挂牌营业。

而在总督衙门中,越发成熟的王越正在处理着来自各地的官文。

现在的朝鲜能够自给自足,并且能够承担军费,以及王府的部分开支,其主要的功劳都是来自于王越。

………………

押送王淼的车队到了京师,而后立即投放到了刑部大牢之中。

但王淼进京之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因为这段时间朝廷的户部正在算账,内阁的官员,皇帝陛下的视线都在户部的身上,所以王淼回到京师之后的动静就有些小了。

现在的詹杨是户部的左侍郎,当其他大佬,还等着年初财政报告的时候,詹杨就到了牢狱之中,看望自己的“恩师”王淼。

王淼一路之上都是疯疯癫癫的,到了京师之后,症状更加严重了。

已经说不成话了。

眼中充满着浑浊,恐惧。

王淼母亲的诰命被朝廷追回,他秘密送往家中的钱财也被全部找了出来,都沦为了证据,被押送进了京师。

而本来是家族明日之星,未来希望的王淼,在其锒铛入狱之后也被家族除了名。

这一切都在王淼的注视下,发生,内心已经崩溃了。

刑部深处的牢房,潮湿,有着一股腐臭味。

而此时的詹杨就站在关押王淼的牢房之外,目不转睛的看着,现在蜷缩成一团的王淼。

詹杨给他说话,他不回应,喊他,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王淼的眼睛中再也没有一丝的光亮。

在云南的王淼可能是装的。

可这一路上,在门达刻意摧残凌辱下,王淼还真的慢慢“疯了”。

王淼没有关押在诏狱,直接投入刑部大牢,交给三司会审。

詹杨看着这个样子的王淼,苦笑一声:“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啊……”

当年,詹杨跟着徐有贞去了朝鲜,徐有贞也是收银子收到手软,可他却也能把差事办好,到了朝堂之上,又主动交代问题,将在朝鲜所得全部给了朝廷。

这个态度,就是王淼拍马也追不上的。

换句话来说,徐有贞真的将全部的金银都上交了吗。

即便没有全部上交,又有谁会去查呢。

当初还没有离开京师的王淼,是朝堂上的新星,众人都以为王淼仕途坦荡,不日便会真正的成为大明朝的重臣,列班与百官之前,可出了趟远门,在面对来自各层面的诱惑后,他没有把持得住。

对于他的下场,詹杨也说不上怜悯,当初的幸灾乐祸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王淼,叹了口气,而后转身而去。

离开了刑部大牢之后,詹杨便坐上了马车去徐府找徐有贞了。

运用自己的语言艺术,将此时王淼的惨状告诉了徐有贞。

徐有贞听完之后,并未做出过多的回应,只是冷冷的道了句:“咎由自取,该……”

徐有贞对王淼没有一丝的怜悯,当然,此时的徐有贞也没有多少精力放在王淼的身上。

而詹杨看着徐有贞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对,对王淼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心中有些好奇。

“徐都御史,你心中莫不是有其他的事情……”

徐有贞闻言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他还是开口说道:“大明朝要有大事发生了。”

詹杨听到徐有贞的话后,立马坐直了身体。

大事。

什么大事?

他先是想了想,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

难道是户部账册算的不清不楚,不应该啊,这两天户部左侍郎闵元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威,腰板挺得很直,瞅谁都带着轻视的目光,这若是户部出了事情,他怎么狂妄起来呢。

而王淼的事情现在并不算什么大事吧,朝中早就知道了,现在人也被抓了,也不可能让徐有贞多费心思了。

詹杨虽然现在是刑部的左侍郎,可半年前,他还是礼部得主事官,一下子联想到了在南宫的太上皇。

在之前,陵寝那边的修缮都要停工了。

南宫也传出了些许的风声,陛下也给了徐有贞暗示。

难道太上皇又不行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要真的是南宫那位有什么事情,徐都御史不应该是一脸愁容的。

“什么大事?”

“涉及到陛下的……”徐有贞轻声说道。

而詹杨听完之后,直勾勾的看着徐有贞,想等着徐都御史接下来的话。

徐有贞本不想告诉詹杨,可看到詹杨那期盼的目光后,片刻之后,还是开口说道:“詹侍郎,本官告诉与你,你可不能外传啊……”

“徐都御史,你是了解我的,我嘴巴最严了……”

徐有贞苦笑一声,停顿片刻后低声道:“这两年,陛下应有南巡之打算。”

詹杨听完之后,瞳孔放大了。

“消息确定吗?”

徐有贞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徐有贞在江南待了数年,地方上有着很多靠近徐有贞得官吏。

对于江南官场上面得一些风吹草动,徐有贞也有着自己的渠道第一时间获知。

最开始是魏国公府得小国公爷徐浦给徐有贞写信,将自己老爹徐承宗这些时日忙得事情,告知了徐有贞。

而后,就是官员的密信来往。

让徐有贞在心中确定皇帝陛下要南巡了。

南京的官员,江南的官场已经做好准备要联名上书了。

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在詹杨,徐有贞两人对话的时候。

朱见深收到了户部最新核算出来的年度报告。

现在户部存银三百六十五万两,而南京户部存银一百八十九万两。

在打了四年之久的安南之战,户部总共调动七十八万两,转送工部,军需司三十六万两,军费九十三万两。

总共花费两百余万两白银。

这还没有算上对阵亡将士的抚恤费用。

挣钱难,花钱快。

而曹吉祥,朱仪也是花了很多的银子。

曹吉祥的船队只是初步形成轮廓,就让工部花了三十万两白银,而朱仪上一年的宁波水师,海事司也让朝廷花了二十九万两白银了。

银子如流水一般出去。

朱见深看的仔细。

特别关注了成化十五年的仁政,这些年,逐步有所递增,从刚开始的时候一年十几万两白银,到现在达到了三十万两。

这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老人的数量确实有着很大的提升。

另外一个就是地方上有官员在贪墨。

不过,这个时候的朱见深也并没有想法针对这件事情,做出调查。

水至清则无鱼。

想让人家干活,就能给吃肉。

只要那些老人能够切实的收到朝廷的恩养之银,即便让那些官员占点便宜朱见深也是能够接受的。

朱见深看了许久,而后看向站在一旁的高义:“朕想了想,还是要给他们一些甜头啊……要还是不满足……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