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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离开宗门大殿之后,辛瑜便带着她穿梭在各峰当中。

这时的泱泱尚且还未开仙骨,无法御剑飞行,因此两人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走完各峰。

辛瑜本以为泱泱很快便要感到疲惫,毕竟女孩现在确实不过是凡人之躯,所以她本打算多花些几日慢慢来。

但没想到女孩看似纤弱单薄的身体却仿若不知疲倦一般,除了气息显然越来越沉重,她反而还主动对她说:“辛瑜姐姐,泱泱只想要尽快踏上修仙之途,若是今日能对宗门各处足够熟悉,那从明日起,我便可开始安心修炼。”

辛瑜心中感叹,如泱泱这样的人,只要不生了心魔误入歧途,注定是要行至顶峰的。

既如此,她当然非常愿意做自己本就应当做的事,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修行关窍一一告知泱泱。

等到两人终于回到院落之时,才发现有一人仿若已经等待多时。

辛瑜赶忙行了个礼,而后识趣离开。

席地而坐的男人雪衣乌发,颜如冠玉。

在看到辛瑜离开之后,冷冷清清的目光才落在乖巧地望着他的泱泱身上,缓缓开口:“今日如何?可还适应?”

本应当是关怀的话语自男人口中说出来时,却不带丝毫亲近。

泱泱抿唇一笑,轻盈的灵气瞬间自她水洗般的明眸中溢出。

“泱泱很好。在遇到师父之前,泱泱从未想过我也能修仙。”

“只是,青云宗真大,大得令泱泱觉得自己是如此地藐小。师父,泱泱真的能成为仙人,手刃魔族,保护凡人吗?”

话音落下,容奚原本毫无波澜的清眸缓缓沉了下来。

他盯着泱泱琉璃一般纯净却又充满了迷茫的双眸,最终率先移开目光。

“任何事情,只有想或不想,没有能或不能。你所说的,不过是修仙者的使命。”

但他原本并没有想到这样天真又赤诚的话语,会从他认为天性本恶的魔种伴生之人口中说出。

泱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嫩白的小脸倏然爬上一抹嫣红,但她只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容奚察觉到自己竟不由自主将眼前之人的每一个神态都收入眼底,莫名地蹙了蹙眉,而后冷声问:“有何问题直言便可,莫要扭捏。”

然而或许是他的语气重了些,此言一出,女孩的双眼在他眼皮底下变红了,眼泪好像下一瞬便要涌出来。

但很快,泛出的泪花还是被她憋了回去,她垂下头,低声说:“不是泱泱扭捏,只是突然想起方才辛瑜姐姐说明日师父应该就会亲自为泱泱开仙骨。”

“所以本想问师父可否现在就帮我开仙骨。若是可以,那今晚我便能开始修炼了。但泱泱猜想师父行事严谨,恐怕早有安排,我不应干涉,才最终没有说。”

说到这里,泱泱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继续道:“泱泱虽然年龄尚小,但还是分得清旁人是否喜欢自己。我看得到,师父看泱泱的眼神,分明十分不喜,方才又这样凶。”

“既如此,又何必要收泱泱为徒呢?为何不干脆让泱泱做普通的宗门弟子?”

凶?

第一次有人用这这个字眼形容自己,容奚罕见地怔了怔。

他看着先是自责后又满眼委屈的女孩,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

彼时的他并不知这种情绪是什么,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到往后数年,他每每和泱泱说话时,都会下意识斟酌一番,确认语气是否并不如今日一般“凶”。

而此刻他反应过来之后,便站起了身,走到了泱泱面前。

看着身前小小的身影,半晌,才低声道:“是我之过,往后,不会再如此。”

无论如何,现在的沈泱泱不过一个孩童。

虽然他想不通为何有人伤心起来如此可怜巴巴。

而他并不是没见过年纪尚小的宗门弟子哭泣,心中分明是毫无波澜的。

只是听男人这样说之后,泱泱并没有回应,反而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奚眉心动了动,再次开口:“既然你已做好准备,那为师现在便为你开仙骨。”

泱泱低垂下的眼尾睫轻轻一扬。

这时候倒是自称为师了。

然而她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修行即是吸纳世间灵气,沟通天地,但灵气唯有仙骨已开者方能感知领悟。这也是为何各大宗门会行至人间亲自找寻身怀仙骨之人的原因。未开灵根者,是无法修炼的。”

见泱泱点头,容奚便示意泱泱盘腿而坐,而后抬起手,一抹灵光自他手中溢出,直直地钻入女孩的眉心。

泱泱闭上了眼,只觉不过一瞬,自己的身体就恍若打开了一般,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

她心念一动,就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开始源源不断地朝她靠拢。

泱泱知道,这便是灵气。

四周的灵气毫无阻碍地溢进她的身体,顺着经脉游走。

看着已经沉浸在修炼中的女孩,容奚背过身,望向天际。

此女同那时的他一般,天赋异禀。

寻常弟子开仙骨时总要经受一些疼痛,身体的杂质越多,痛就越噬骨。

但她却丝毫未有异常。

若不是与魔骨伴生,本应当是绝世天才,乃人界幸事。

但现在……

原本坚信魔族之人天性即恶的容奚,终于生了一种想法:

或许,在宗门的引导之下,这女孩并不会长成为乱世间的魔头。

但很快师父曾经告诫过的话语便再次出现在脑海。

“无论那人表现出来的秉性如何,切记,不可受其蛊惑。尤其莫要对其生出怜悯之心。”

“容奚,一旦你被其动摇,就想一想你的爹娘罢。他们曾经就是被魔族蛊惑,得到的却是全族惨死的恶果,只有你一人逃过一劫。”

“无论其他人如何,只要你和了悟时刻记得那人的身份,就够了。”

是了,不可动摇,不要忘了年幼的自己也曾经被魔族蒙了心智。

哪怕他已经亲手报了仇,但魔族,是杀不尽的。

男人的周身的气息归于平静。

再扫了一眼仍在闭目修炼的女孩之后,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