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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更深露重,万籁俱寂,夜幕如浓墨。

徐来独自一人踏着月色,朝着马斯利花园走去。

西南角小二层洋房,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抹微弱而温暖的橘色光芒。

那是樊伯特意为他留下的灯光,散发着温馨与关怀。

这抹橘光让徐来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原本疲惫的身体似乎也增添了几分力量。

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宁静的书房里,灯光昏暗,仿佛被一层阴影笼罩着。

徐来坐在桌前,眼神专注地盯着那盏军绿色的小台灯,手指紧紧攥住开关拉线,一下又一下地拉扯着。

站在窗边的白婷始终背对着他,让人无法窥视到她此刻内心真实的情感……

“吱呀”一声轻响,原本虚掩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原来是黑耳朵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它眨着灵动的小黑眼珠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弥漫的压抑氛围,小心翼翼地迈着四条小短腿,向着书桌缓慢挪动。

终于,它来到徐来的脚边,停下脚步后,便蜷缩起身体,调整成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将小脑袋瓜轻轻倚靠在徐来的脚背上,悠然自得地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这可爱的模样令徐来心中不禁一软,但他仍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宠溺它的冲动,轻声说道:“小家伙,你现在可不能睡在这儿哦。”

说罢,他弯下腰,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然后抱着它走出房间,放在门外。

当徐来再次踏进书房时,他不得不格外小心地轻轻合上房门,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打破这份沉寂...

“……子悦母女在重庆,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徐来走到白婷身旁,声音低沉...

白婷双手搭在窗台上,眼眸微凛:“...我有苦衷...”

“...苦衷...”徐来念叨着这两个字:“白婷,这世间上的人,哪个人没有苦衷?”

他声音拔高了几度,白婷清楚他是真生气了,不得不转过身面对他,扯出一丝笑容:“...是...是子悦姐要我不告诉你,她...她怕你分心!”

她眼眸里分明有些跳跃的亮光。

她在说谎!

徐来知道现在就算是戳穿她,她也是不会再透露半分子悦的消息:“...这事我以后再跟你算帐。至于叶锦元现在的情况,他抗日份子的帽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劝你你最好少沾边。”

“我……”白婷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她轻咬下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徐来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支钢笔,不停地在纸上划拉着。

他眉头微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婷静静地站在门口,拢了拢浅蓝色的流苏披肩。

她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随后,她轻轻带上房门,快步走出了房间...

随着关门声响起,徐来手中的钢笔猛地一掷,在纸上留下了一道不规则的扭曲墨线。

这条墨线就如同他此时此刻纷乱如麻的心情,让人无法平静...

清晨。

窗外。

树梢上的鸟儿依旧欢快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它们并不知道屋内的人忧郁的心情。

伏在书桌上的徐来,被它们这欢闹的声音给唤醒。

他抬手看了看劳力士金表: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老城隍庙内,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身着破烂衣裳的徐缺,手持一根竹竿,轻轻戳了戳头顶的破草帽,然后一闪身,从城隍庙后门溜了进去……

“……这消息绝对可靠!”徐缺仰起那张脏兮兮的脸庞,眼神坚定且充满诚意地对着眼前比他高出一头、身材魁梧的男子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仿佛在赌咒发誓一般。

而那位魁梧男子同样也竭尽全力地掩盖着自己的真实面目,不断压低头上那顶宽大的礼帽:“先交情报,再交钱。”

“……不行,必须先交钱,再交情报!”徐缺毫不退让,目光坚定...

“...那就同时,一手交钱,一手交情报!”

两个身材差异巨大的人经过一番磨叽之后,总算是达成了一致……

徐缺小心翼翼地脱下头顶的草帽,将钱藏匿其中,确认无误后重新戴回头顶,这才蹑手蹑脚从后门溜走……

只留下那位身形魁梧的男子倚靠在后门处,反复端详着手中那份皱巴巴的情报……

“四宝哥,这份情报到底靠不靠谱啊?”躲在角落里的张鲁领着一群手下现身,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腰间的手枪,准备去追赶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徐缺:“这臭小子居然敢问我们七十六号要钱,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老子不一枪毙了他!”

没错,这位魁梧的男子便是吴四宝。

他通过黑市中间人获知了一个重要消息——有一大车黄金要通过江海关秘密运往正金银行,至于时间路线,那当然是需要给钱才能得到。

面对如此诱惑,他自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眼看着张鲁就要冲上前去,吴四宝迅速伸手拽住他胳膊喝斥道:“你别弄得跟土匪一样。我们先回去,办正事要紧!”

“……是啊是啊,他那条小命,怎么能和整整一车黄金相提并论……”张鲁那高亢刺耳的嗓音骤然响起,吴四宝无奈之下,只好先伸手捂住他那张大嘴巴……

这抢劫运送黄金车辆的计划,李士群并不知情。

而吴四宝他们却以为行动时,只要不以真面示人,那就算是日本人事后查起来,也查不到他们七十六号头上。

毕竟又有谁会想到七十六号竟敢抢劫日本人的黄金。

到时候再制造一些假象,把责任全往民间劫匪上引去。

那些民间劫匪,行踪漂浮不定,日本人要想抓他们,估计比抓抗日分子更难。

毕竟抗日分子要想完成任务,得舍身忘我,而那些民间劫匪,他们是求财,一得手找个僻静地方一藏一躲的,一时之间这线索可不就断了。

一想到这些,车内的吴四宝心情愈发的好,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树木,嘴里哼着京剧小调,一脸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