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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1章 往生之桥,所见为虚为实,辰砂往生录

“我回……兄弟!你怎么了!”伯阳正要继续说话,忽然感知到什么,焦急地看向夜叉,“挺住啊……这里就剩我们了。你、你千万别先死……”

自私,惭愧,悲伤……全部浮上心头,就像众多吞噬人视野的滑腻颜料全部倒进了身躯,在心灵中搅拌,染出了污秽的布。

“……金鹏……是你吗?”四臂夜叉的双眸,忽然和魈对上。

魈这才发现,姜逸的双手正如之前怀抱太威仪盘那样,怀抱着一个世界,或者说一枚种子,一段历史,一片时空。

祂这一具可怕如深渊之大君的身躯,似在非在,宛如在另外的时空维度,又好像在虚和实之间。

“什么金鹏,你这记性……你……”伯阳气急,最后还是没记得我的名字啊!

罢了,罢了。

他很是无奈。

四臂的夜叉看着山洞的崖壁,又好像看着如今在漆黑暗红空间的魈:“我这么狼狈,可不好意思见你们!”

魈默然,他感应到了如今加持在身上的两股力量。

其中一股,包罗万象,演化乾坤万物,带着姜逸的气息;另外一股,煌煌如阳,金色璀璨,带着……帝君的气息。

“兄弟……兄弟!”伯阳摇晃着似乎陷入臆想之中的夜叉。

这情况宛如那些千岩军死前一样。

“……你看……那边有人……”四臂夜叉魁梧威严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只不过狰狞的傩面将笑容掩盖。

四个影子出现在崖壁之上。

他们手执着烛火走来。

其中三个影子,逐渐凝实,露出一金色,蓝色,红色的夜叉仙众的身影。

“这些人……是……”四臂夜叉一只手捂住额头,脑海里闪过诸多场景,水和岩自相残杀,伐难的手洞穿弥怒胸膛的场景;火陷入癫狂,哀嚎,应达消失在火中的场景;风留下血泪,魈孤独嘶吼的场景。

“……是……我的……我的……”

他感觉痛彻心扉,脑海里出现更久远的过去,魈持着长枪坐在山崖上,应达和伐难在一边悄悄低语,弥怒正在向他展示自己做的一件新衣裳。

竹林里,他四只手,上面两只端着装有墨水的碟子,下面两只,一左一右持着毛笔,在靠着青石睡觉的魈脸上,画上猫胡须,还有黑眼圈。

弥怒,应达、伐难在一旁偷笑。

面朝天光的战场,他站在中间,应达和魈在左,伐难和弥怒在右,一同应对强敌。

平静而淡然。

“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他露出一丝微笑。

漆黑暗红的诡异空间,魈身形跃起,太威仪盘上的姜逸法力,洞开阴阳五方,以常世法则形成忘川冥河,凝聚出了一座从现在前往过去的时光之桥,往生之桥。

桥在魈的脚下蔓延,快点,快点,再快点,周围出现无数的流光,帝君的力量护着魈冲破时空的乱流。

与此逆流而上。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洞崖壁之上,走在了弥怒、伐难、应达的旁边,见到了此刻油尽灯枯,步入死亡的四臂夜叉。

四臂夜叉伸出了四只手:“……这些兄弟姐妹是来接我的,伯阳!”

他的手触碰到崖壁,崖壁上浮现时空的涟漪,宛如镜子正在破碎。

“你清醒了?”黑暗中,伯阳在崖壁上,除了他和夜叉的影子外,完全没看见任何人,“至少……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脸蛋洁白,紫色眼眸,眉心有火纹,通体金红色衣裳的应达,双耳中,金色圆球流苏耳坠摇曳,伸手招呼:“大哥!”

戴着贝壳头链的伐难,眼眸如海碧蓝,额上有双角,双臂缠绕水流飘带:“浮舍大哥!”

弥怒抱着胸,金发垂落,宛如崖壁:“喂,浮舍!”

魈持着枪,金色眼眸带着不可思议和兴奋,伸出了手:“浮舍……”

在这往生之桥蔓延的彼端,这虚和实的时空之中,天命既断!

“我……”四臂夜叉伸出手,手中重新涌现了力量,形成刺目的雷光。

“我叫浮舍!”

骇人傩面的下半部分破损,露出染血的狰狞嘴角。

他双目如苍紫,四臂的魁梧身躯后,形成了耀眼的雷轮。

“——意为”

“浮生一刹,万般皆舍!”

天空,姜逸的眼眸睁开,璀璨如金,巨大的日晷形成新的往生之桥。

无穷无尽的光辉从他双眸之中投下,这一幅被漆黑的深渊彻底染黑,弥漫着“生者必灭”法则的身躯,出现了“逆转生死的奇迹之光”,“对抗毁灭的生之法则”。

如阴中的少阳。

不能对抗阴,但代表着阴阳轮转平衡的开始。

砰!

他一步迈下。

脚下,新的往生之桥铭刻满了时间的刻度,宛如日晷上的指针,在时间湍流之中转动,寻航。

指针投下的阴影,是常世法则形成的忘川冥河,浮生留影,接纳灵魂,前往未来。

周围的空间震怒。

它眼中的虚幻的唯有一具“魔蜕”的姜逸,虚弱的灵魂展现出了可怕的坚韧,金色的神火在对方灵魂之上,熊熊燃烧。

梦游诸境,阳神百炼,将那空间对他灵魂和肉体的腐蚀,消耗,全部看作“炼”的一部分。

就算喝下了这片空间里,所有漆黑魔兽的黑血……还有未知之力,在五百年的时光中,身躯魔化变异,几乎不受掌控,但这一刻,他已经归来。

因为他眼中时光之轮内圈,是众生之轮在旋转,时光和众生两种力量的交织,让他可听到外界众生对他的呼唤和祈祷,那些情绪,那些组成时间的情绪,欢欣,愤怒,渴望,迷狂,谵妄……

无时不刻。

虽然有点勉强,理智就像是被细线拉着的风筝,随时可能断裂,飞向漆黑的夜空,堕落向宇宙的法则。

但终究是拉住了。

这里面还有真、赫乌莉亚的功劳。

光界,人界,异界三界之力转动,被染黑为黑日的太虚镜轮内部,出现一道道流光。

“回家!”

他踏步,踩在这片诡异空间,这众多黑影之上。

空间越发愤怒,黑影凄厉哀嚎,无穷的恶意凝聚,深渊之中黑潮化作抓取姜逸的大手,漆黑的锁链和黑气凝聚的触手,纠缠而来,从四面八方。

本以为可消化掉的生灵,居然在五百年前的时光中,就已经将它戏耍。

这里是混乱的时空,这里是现在,也是五百年前,休想离开。

可一步而出的入口,被时空的力量拉长的极远。

“回家!”

理智从风筝化作生锈的齿轮,心中的执念运转身上的诸多力量和法则。

深渊之大君法相振动翅膀,十方俱灭。

这魔性不祥的身躯,唯有双目带着纯净神圣的光芒。

虚空震颤,行走于时空上的巨神……身披漆黑的羽翼,在寂灭群星后,重新点亮一颗颗星辰。

群星斗转,北斗七星,南斗六星,日月五行七辰,以太,虚空,地火水风,循环变化。

休、生、开三吉门,如三台照临。

三台,北辰之上,上有三台,其星并缠,形如双目,叠为三级,以覆斗魁,是名天阶。

若人见之,免三灾九横之厄。

外加南斗注生。

“带着……你们……回家!”

姜逸的身周时空变化,怪异扭曲,是凡人的器官无法理解的璀璨流光,一步进入漆黑宇宙,再进入无数碎片流动,带着无数景象的时间湍流之上。

他怀抱着一块碎片,一片时空,一个世界,一枚时光的种子,要将其从过去移动到现在,缔造逆转生死天命的未来。

这经历五百年时光得到成长的部分力量,也在这行走之中流逝。

他并不在意,他只要带走手中的种子就好。

只有漆黑,只有漆黑,依然强大,无视这时光的洪流。

让他耳中出现呓语,眼中出现无数禁忌的知识,身形越发污秽。

时间的种子在发芽,宛如一棵树的树根,代替了脚下这一面从过去到现在的往生之桥,代替了之前从现在到过去的往生之桥,形成回环,形成时光的年轮,

两座桥的接口,宛如鬼门关。

虚实,时空,生死在这里轮转。

无数的时空碎片,每一个时空碎片倒映的都是地下这片诡异的空间,空间的恶意和愤怒贯穿了五百年。

但它如今已经失去了机会,在无法用历史幻象杀死姜逸,用漆黑污秽姜逸后,这片幻象就在姜逸的心景力量、时空力量下变成了真实。

它吞下的灵魂,记忆,意识……都被姜逸在五百年前夺走了。

时间已经开始形成回环。

姜逸已经从“它”编织的,最深处的陷阱,未知之境之中走出,锐利的剑光撕裂时空,带着满腔杀机。

他编织历史,斩断着时空上的一切阻碍。

“天遒有夜叉,四臂何磊魁。远来层岩里,诸部扬讴歌。丰肴莫虚归,觞至更无余。扬刃入渊谷,为民息幽祸。捷疾悍似鬼,紫目烁凶光。震电绝死翳,虺雷溶青波……”

姜逸耳中听到了历史之中的歌声。

他顺着歌声而行,他的身形开始消失在这片地下的空间。

前面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出去这片异常空间后,时空震荡,种子种向地下空间和外界空间的过去、现在、未来……

彻底回环完成。

而这是众人的鬼门关,也是他的鬼门关。

周围无数时空,全部涌来那地下空间的漆黑深渊黑潮,要将逐渐透明虚幻的姜逸留下。

五百年纠缠,五百年争斗,五百年布局,在这里画上句号。

从时空湍流中不断坠落,眼前是一片漆黑……漆黑的宇宙。

“……云霓掩渊薮,盘卷吞星河。狂飙复奔流,辰砂隐昏黑。石动震山廊,深谷多决坼。渊崩引地鸣,倏然皆静默。浓云凝夕照,栖鸟泣残歌:”

五百年前的层岩巨渊,诸多兵士沉眠岩窟深处。

一片凝聚着浓重的记忆,光泽暗淡的翎羽,随风而起,又落下。

最终战事尘埃落定,漆黑军势的诡谲嘶叫也如同涟漪般悄悄消止了……

“君不闻,朔风萧瑟鼓角落,人杰淹冉没回涡。”

“竟不见,夜叉酣斗争天曙,空余长叹何蹉跎。”

即使人的岁时短暂,大地也会永远记住这一切。

姜逸望着眼前飘过的翎羽,将其握入掌心。

“……无名义将,有名之人……”

“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是真,是假?”

风拂过他的面容,发丝飞扬,黑色的羽衣上无数古篆弥补,将深渊气息压制回体内,露出羽衣原本的洁白。

他的神情恍惚,丹砂色的琉璃之地,山崖高峰上,碧蓝晴空,白云悠悠。

他的手中握着太威仪盘。

仪盘内,是诸多记忆,灵魂,意识。

他迈步时,踉跄地向前,四道光芒从身上落下,化作魈,弥怒,应达,伐难的身影。

“这里……是家吗?”他头痛欲裂,浑身痛苦,漆黑之力在体内吞噬整棵世界树。

模糊的意识,让明明掌控时间法则的他,分辨不出眼前的时空,眼前的虚和实。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姜逸!”

伐难在姜逸跌倒前,将他抱住。

“这里是我们的家,大家的家!这里是你缔造的现在,缔造的未来。”

阳光洒下,一袭尊贵长袍的身影转身离去,飘起的长袍上有着棕金色的龙鳞纹路。

伐难扶着姜逸坐下,双手怀抱姜逸身躯,让他靠着自己胸口,可看见自己低首的面容。

“回家了!”魈、应达、弥怒的身影也出现在姜逸眼中,“你带着他们回家了。”

“……是……吗?”姜逸看向脚下。

脚下,一个朴素的晶砂酒杯,一顶古朴的头冠,半埋大地。

曾与部民共饮的酒杯,结契的证物。

还有……部民打造了两顶头冠,一顶给夜叉,还有一顶……似乎是多余之物,放到了那多余的酒杯旁边。

埋藏五百年,再次重见天日。

未被岁月磨洗暗淡,表面光亮不失润泽。

“今天的夜晚,是满月吧……”他提嘴而笑。

虽然炼金台上的月亮有月相,提瓦特的大家也喜欢在每月中旬认为月亮最圆,但其实……提瓦特的月亮一直都是满月来着,并没有圆和不圆的区别。

只有有没有被乌云遮住的区别。

“是满月呢。”伐难怜惜地笑道。

夜叉难寻魂归之处,但你就是我们的“无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