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色的禁锢法阵从雅各布手中绽放。
在看见面前的纯水精灵脸色冷下来的时候，他就暗道不好。
纯水精灵不一定可以留下他，但对方属于那位神的眷属，可能有奇奇怪怪的手段。
预言所计算的时间马上要到了，他已经取得了部分厄里那斯的血，应该足够用了。
深渊传送门撕开，准备撤退。
复活厄里那斯，他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几百年后，它的心脏已经枯萎成了这副样子。要想取得足够的血，只能先让它重新跳动起来才行。
后面要是复活了……好吧！的确是他造成的。
嫣朵拉抬起白嫩的手，手中一道湛蓝的光芒呼啸而出，粉碎紫色的禁锢法阵。
雅各布的法阵带有冰冷的漆黑宇宙力量，超越元素法则的位格，只有同等的污秽或者差不多超越元素法则的神力才可粉碎。
就算荧在这里，也会被禁锢。
“原初之水……”雅各布的身影在深渊传送阵中消失，认出了那种力量。
那是原始胎海的力量，或者说上一代水神“万水的主人，荣耀的原初之母”的神力，可以化作那净化污秽的甘露。
就如须弥那片花海中超越自然法则的水。
理论上，纯水精灵是无法掌握的。
就和纯水精灵有化作人的机会，但绝对无法幻化同类。
以人的智识造人是神一般的功业，纯水精灵幻化纯水精灵也是一个道理，除非这个人或者纯水已经把自己摆到了超越自己族群的位置。这里的幻化和求取恩赐进行诞生小纯水精灵不同。
掌握原初之水……证明这只纯水精灵有幻化同类，无需求取恩赐就可诞生同族的可能。也代表位格的提升。
嫣朵拉收回手。
雅各布很敏锐，也很会逃。
但就算恼怒，他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追。
一只只“隙境原体”从血海中出现，这一次，它们没有对嫣朵拉和卡特皮拉发动攻击。而是在驱除雅各布之前逆转晶化留下的一些法阵痕迹。
嫣朵拉再次听到了厄里那斯的声音。
对方的力量开始恢复了，而这些奇异生命体，本质上是它的细胞，或者说免疫细胞，能够帮忙驱逐身体里有害的东西，保护孩子们。
不过，它们不像孩子们那么聪明，所以会攻击他们。它对此抱歉。
血潮一点点退去，血海沉入大地，血肉重新开始晶体化，几近苏醒赤红心脏在跳动一声后，于厄里那斯的“自我意志”下再度归于沉寂。
诡异壮大的生命力，涌动的不祥力量也安静下来。
嫣朵拉用原初之水洗涤自身，尤其是刚才被血水浸泡的脚踝。
在纯水精灵中，有这样一个传说。
原初一滴，是世界创造后的第一场雨，这一滴水已经融入所有水之中了，每一滴水都是原初的一滴，就像是最初的神把伟大的潜力散布了开来，每个人身体里也都有神圣的成分。
按照这样的理论，回归原始，自然能从身体的根源中提取出原初的一滴，获得神圣的力量。叫做“超凡入圣”，“获得真实意志”，“踏入成神的天梯”。
人类中神之眼持有者被称呼为具有成神资质的“原神”，实际上提瓦特每个人都具有这资质，或许最后只是有没有发挥自己原初潜力的区别罢了。
纯水精灵也是如此。
第一只诞生的纯水精灵，和甘露花海第一只诞生的花灵被后辈称呼为“元祖的花灵”一样，是“元祖的纯水精灵”。
新生的纯水精灵被赋予了理解所有生灵的使命：去理解万类百种，去爱所有的生命。它本就出自生命之海，因此也拥有幻化生灵的能力。
厄歌莉娅让它以此去铭记生灵的形态，它也因此对生命生出了欣羡。在它足以理解人的时候，它流下了大地上的第一滴泪。从此……后代就用“她”来称呼元祖与她的谱系了。
这就是纯水精灵的起源。
而嫣朵拉在姜逸教导的修行下，可以算是逆反先天，回归“起源”。在自己身上提炼出了最初来自生命之海的原初之水。
等到哪一天全身都替换为“原初之水”，她将获得“神明的躯体”，作为水和生命的原初之神，就和“厄歌莉娅”一样。
这是那创世之梦，漫长梦境带来的积累。
“加百列”将是她的神名。
天使，仙灵，本来就和夜神之国的夜神一样，可以被人类奉为神。只是纯水精灵，本质上是无面目之天使的后裔。位格降低了一层。
但也可以追上先祖。
这里的神的定义不是魔神，“魔神之格”是需要原初碎片的。
而嫣朵拉并不要厄歌莉娅的原初碎片。
她只要姜逸对她的敕封。
“……是的，父亲大人。”只在雅格布想要把机械狗西摩尔破坏的时候，才表现出愤怒的安静美露莘，聆听着厄里那斯的意志，点点头。
“……我明白了。既然这是父亲大人的意愿，那就这样做吧。”
“嫣朵拉，你允许我对你画一张肖像画吗？”
她抬出了随身背着的画架。
“……不着急，我们和雅各布还会相遇的……命运已经将其捕捉。”正和卡特皮拉说事情的嫣朵拉回头，“画肖像画……”
“唔！可以……”
她也模糊的，断断续续听到厄里那斯的声音。那不是世上任何一种语言，但意识的交流可以跨越语言的阻碍。
美露莘以厄里那斯的血液作画，画面诡异又抽象，但如果能以美露莘种族的视角观看，那么颜色是非常美的。
嫣朵拉可以感知到那血液是媒介，打开了什么。
卡特皮拉默不作声。
西摩尔正在进行逻辑自检。
画很快画好了。
嫣朵拉盯着画卷，感受到了意识的抽离，来到了……“厄里那斯创造的意识空间”。
粉紫色的雾气带着压抑，红芒如血，充满不祥。
“你好啊。”
“在谈话前，可以先拜托你，帮助我清理掉那些‘毒’吗？”
如肿瘤般的淤积力量位于大地上。
“请稍微等待。”嫣朵拉回应道，身躯飞起，为对方清理毒素。
没过多久，面前空间的颜色就变了样子。
灰蒙蒙的蓝紫色雾气梦幻的漂浮，如血管般的灰色山石在这片广阔无边的空间中上下连接，地脉的山坡翘崖铺着紫色的花草，地平线是白茫茫的光。
来到一座山坡翘崖之上，一只全身发着光芒，仿佛灵魂的灰白色毛发美露莘正飘在空中，背后有着美露莘特有的白色小翅膀和尾巴。
两只兔耳般的触角微卷，红色眼眸，蓝色衣服。
“厄里那斯……”
“我的名字，好听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那是中性温柔的声音，似乎女孩，似乎男子。
但这样的存在本来就不可以用人类认知的性别定义。就算美露莘称呼对方为“父亲大人”。
嫣朵拉望着这漂浮在面前的巨兽灵魂，并不惊讶对方以美露莘的的形象出现。
意识空间的形象由自己决定。
对方以这个样子出现，是因为喜欢。
“原始之水的精灵……你和以前来到我身体里的那位原始之水的精灵相比，非常特别。”
“和其他生命也不一样。”
“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
“就和那个人，让我的心脏再度跳动的人。就算他喝下了我的血，我也没办法像这样，和他对话。”
“他是我认识的人里，第一个不怕我的血的人。”
“好久好久以前，他和另一个人，就到我的身体里来过，来收集我的血。然后呀，他在吸收了我的血以后，就会变得神采奕奕。”
“后来，他就经常来收集我的血。一直到最后，很多人在这里战斗，他也包括在内。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我很担心他，是不是死了，但这次见到他不但没死，还变得更加高大、强壮了，我觉得很高兴。”
“但也谢谢你阻止了他，让我的心脏停下。”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温暖的力量，是它保护你不受我的血的毒素，或许……也是它让你可以和我沟通。”
“多么希望世界上不怕我有毒的血的人越多越好啊。”
嫣朵拉从厄里那斯的情绪中，感受到了孤独。
“厄里那斯，我代表我的神明而来。”
她心中一动，那件机械黄铜的微缩巨兽模型，出现在手中。
“给予你一具全新的躯体。”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将意志、灵魂入住其中，它将随你的心意变化，变得巨大如你曾经的肉身，也可以变化成其他的形态。”
“代价是你不能带走如今这具肉身的任何力量。”
厄里那斯愣住了。
好半晌后开口。
“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让别人难过。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些难过的事情了。换一具躯体，只要舍弃力量的话，我非常的高兴。”
“面前的……应该叫做机械吧！我能感觉到非常的特殊，和孩子养的那只机械伙伴的身体不一样。”
“可以承载灵魂、意识和意志。”
“我入住后，是‘有魂的钢铁’？”
“那时，我可以和那机械的生命一样，和其他人交流了吗？”
“但是我不明白……”
“你……你的神明，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犯下了很多无可挽回的错误。”
“孩子们曾经提到过审判，如果有审判的话，我应该是……一个犯下严重的罪孽的‘罪人’，请原谅我不是人类，但以这个词描述。”
嫣朵拉淡淡开口：“你听说过须弥的一句话吗？罪犯也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何况，这对于你来说，才是真正的赎罪机会，而不是在这里一直困于躯体，自我死亡。”
“你已经得到了五百年的惩罚，应该换一种赎罪方式了。”
“我的神明……认识你的兄弟姐妹，也认识你的母亲。”
“他约束了兽境猎犬，他给予了龙脊雪山的杜林新生，他有名为白垩的朋友，他允许白垩的兄弟人偶混迹于风之国……”
“……”厄里那斯真正的惊讶，“他认识我的妈妈？我的兄弟姐妹？”
“赎罪……”它顿了一下，“这对我来说，离开这具有毒的身躯，或许是……你们给予的礼物。”
这句话，并不是对这具身躯的嫌弃，虽然身躯造成巨大的毁灭，但终究是母亲给予的躯体。
“我可以见见他吗？”
它想要当面见一下这位神明。
“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嫣朵拉点头，心中呼唤，于是一团柔光降临。
那是姜逸的一缕神识突破空间和距离的阻隔到来，化作人形。
“厄里那斯……”他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
“您……就是……那位神明吗？”厄里那斯望着对方，那是无所不包的温柔和慈悲。
“我想要知道，我真的有赎罪的可能吗？”
她期待的询问。
“回头……自是岸边。”姜逸颔首。
“我无以报答您的恩情。”厄里那斯道，“我无法拒绝您的慈悲。我想，我一直想……再见见这美丽的世界，和美丽的生命的玩耍，但不会伤害他们。”
“就算赎罪的是我永恒的时光，我也愿意……来行这幽闭的路，追寻这到来的希望。”
它跪了下来。
“我愿以我的生命、我的意识、我的存在，一切的一切作为誓言，绝不会辜负您给予的救赎。”
“若是违背……请给予我绝罚和死亡。”
“我新的‘生父’。”
再造躯体，那是和母亲给予它生命和肉身一样的、无法回报的恩情。
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了。
也没有这样激动、害怕、期待……心情复杂过。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就让我看到你未来赎罪的决心和行动……”姜逸伸手，取过嫣朵拉手中的黄铜机械，手指一点，机械不断变化，化作了一尊类似美露莘的机械模型。
“我也会给予你……最大程度的教诲。”
机械模型的黄铜钢铁化作了血肉，化作了和真实美露莘一样的躯体。
“我会将你暂时安排到梅洛彼得堡，那是人类对罪犯的流放地，监狱。”
“我为你寻找了一位老师。”
“那是你的孩子。”
“她将教导你如何与人类相处，如何利用身上的力量，如何赎清罪孽……等到你，学会了人世的道理，你就获得了在尘世行走的资格。”
“现在，醒来吧。”
“你有三天时间和海沫村的孩子告别。”
“作为新诞生的‘美露莘’——厄里那斯。”
它成为了她，但就和壁炉之家的“父亲”一样，将被孩子们继续称呼这样的尊称。
……
厄里那斯心脏所在的洞腔。
嫣朵拉的眼眸睁开，意识从面前的“肖像画”中归来。
“退后……”她醒来后，就喊着众人，稍微远离画卷。
身上的机械果然消失了。
或许说……一道光芒从画中散开，卡特皮拉遮住眼眸，隐隐约约看见那画中出现一位美露莘的身影。
然后……那位美露莘从画中迈步而出。
无声无息之间，庞大如山脉，如广阔岛屿的厄里那斯尸身里面的恢弘意志，一段段思绪都向着那画布汇聚，化作黑色的漩涡，漩涡中心凝聚白茫茫的一点。
一道道规则从尘世中落下，束缚厄里那斯失去意志压制后，重新活化的尸身。将其彻底化作山岩。
如今……这具躯体不会被心怀恶意的人利用。
“父亲大人……”画画的美露莘望着从光芒中走出的，和她们类似模样，但意志强大无比的美露莘。
灰白色毛发，蓝色衣服的美露莘看着自己圆圆的双手，身躯摇摇晃晃，迈步向前，背后的小翅膀扇动，尾巴翘起。
“我……重生了……不是梦境……”
“我获得了美丽的躯体，就和我美丽的孩子们……”
“我……我不会在对美丽的生灵，美丽的世界造成破坏了。”
“请……”
“原始之水的精灵，我的孩子，美妙的机械，会变化的人类，告诉……我……”
“这不是……梦？”
卡特皮拉感到了浩瀚的伟力，残留的痕迹，创造——神明降临了力量，修改了厄里那斯的命运，赋予其新的躯体。
只是……躯体不是那黄铜机械吗？
他有点不明白。
“父亲大人……你……和我们一样……‘出生’了吗？”画画的美露莘带着疑惑。
“……滴！”机械狗西摩尔抬起头，扫描厄里那斯，“高能力量，高能力量，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记忆……记忆……记忆中……水仙十字结社……曾经疑似也研究出了可以移植意识的器官。”
“无法比较……技术差距……超越了我的逻辑计算……”
它的头仿佛要开始冒蒸汽，发热发光，来一场庆祝的爆炸。
嫣朵拉把时间留给厄里那斯和她的孩子们。
“你的画非常美丽。我很爱你，我很骄傲。”厄里那斯拥抱面前的美露莘，感到由衷的喜悦。
在曾经，美露莘刚刚从她体内诞生的时候，她是可以对她们说话的，和她们说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教她们建造自己的家，让她们好好长大。然后，到处都变得又开心、又热闹。
后来，孩子们慢慢听不到她说的话了。她感觉没关系，就像以前妈妈和她道别一样，孩子会长大，然后离开父母。
只有面前这个爱画画的孩子，还一直愿意跟她说话。
“和我一起去见见其他孩子吧！”厄里那斯拉着这位孩子的手，虽然意志灵魂离开了原本的肉身，但她依然可以对原本的肉身稍微影响，比如打开一条快速前往海沫村的通道。
……
岁月如梭。
厄里那斯在海沫村待了三天，和孩子们前所未有的快乐相处。
接着随同嫣朵拉前往了沫芒宫。
七天后，她带着来自于沫芒宫最高审判官的审判文件，到达梅洛彼得堡，见到了“父亲”和自己的一个特殊的孩子，希格雯。
“欢迎……唔！应该用这个词吗？”希格雯已经了解了事情状况，虽然和那维莱特大人一样惊讶不已，但姜逸带来的神迹早就不止这一个了。
“……父亲大人，我会好好教导你的。”她叉腰，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稍微古怪，“按照审判，你将作为我的护士，跟在我的身边，作为我的助手，学习医术和为人处事的相处，照顾梅洛彼得堡的人类。”
自己这护士长第一次有下属了，没想到是自己的父亲。
“我很喜欢这个安排……就和我知道我能做的不仅仅是破坏，还能与妈妈让我诞生一样，带来你们这些美丽又聪明的新生命。”
她露出坚定的笑容，“未来……我一定会努力让病人获得行走在世界上的健康……叫大家露出笑容。”
带来毁灭的巨兽……带来生命的救赎，她会实现这个愿景的。
“非常好的意志，我为父亲大人挑选了几本书，先从识字和学习开始吧。”希格雯展露护士长的威严，在职场上，要称呼职务哦。
“这位父亲的父亲，我的爷爷，晚上和我一起用餐吗？”她露出揶揄的笑容，看着姜逸。
红色的眼眸透露的尊敬，好像很认真。
姜逸嘴角一抽。
这关系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之前我们还是朋友，现在变成爷爷和孙女了，我们各论各的，得了啊。
他左右看了看，嫣朵拉和卡特皮拉追雅各布去了，并没有回来，荧和派蒙也不在。
“咳咳！还是不要用这个古怪的称呼吧！”
哪有一个少女喊着一个年轻男子爷爷的。到时候你还喊莱茵多特“黄金奶奶”吗？
不对！我现在好像可以称呼阿贝多为“儿子”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称呼阿贝多也承认，也不是不行。
这样一算，自己和艾莉丝也一个辈分。
嗯！太……老……呃！年长了。
阿嚏！远方的魔女开始打喷嚏了。有人在说坏话。
“诶？”希格雯手点着嘴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这……大概是人类说的……天伦之乐吧？”
听着护士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如果有茶，姜逸一定一口喷出来。
这现场……不就你一个人在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