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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归根结底,不过是天天操练,在一个“练”字。

到了南宋后期,练兵不过是五六日一练,或者是十日一练。而到了赵竑治下,则是每日都练,七日一休息。枯燥的队列操练、痛苦的体能操练,每一天操练下来,士卒们筋疲力尽,倒头就睡,倒也省去了惹是生非的麻烦。

操练严苛,自然有不少士卒忍受不了,自动退出了军营。而这些人又会被登记在册,不再录用。

“看到没有,以后到了军中,你们都是军官,操练士卒,也要这样严格!”

热气腾腾的练兵场,赵竑向身后的讲武堂学员们一本正经叮嘱道。

军纪森严,军令如山,这才是一支强军应该有的表现。那些动不动就一哄而散,临阵脱逃的事情,绝不能在军中出现。

学员们纷纷点头。士卒的操练,可比他们在讲武堂的操练还严苛。他们还有堂课,这些士卒却是天天操练。

“田将军,怎么样,能撑住吗?”

田六合田守信操练士卒,满头大汗过来见礼,赵竑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田氏父子二人为自己所用,兢兢业业,也让他安心。

“陛下,臣斗胆,正午酷热,将士们都是痛苦不堪,很多士卒病倒,能不能不要操练?”

“这是自然。是谁让正午操练的?”

赵竑点点头,很是有些惊诧。

南京的大热天,正午绝对是四十多度。这么热的天操练,士卒不大批病倒才怪!

“陛下,到了战时,对方可不管你天热不天热。操练还是要严苛一些,以免适应不了战场。”

另一个兵部官员兵部郎中徐荣叟插话进来。

“我朝最大的边患是鞑靼,鞑靼将士更怕热。天这么热,早上和下午已经够了,正午操练就免了,以江南东路制造司的军令,立刻传告全军。”

赵竑摇摇头,当即做了决断。

士卒也是人,三十六七度操练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往死里练。

果然,江南东路制置使汪纲的军令刚刚传下,校场上一片欢呼声,士卒们欢呼雀跃,看来对正午操练,早已深恶痛绝。

将士们山呼海啸,汪纲震骇于巨大的声势,脸色发白。

“汪卿,你怎么了?”

“回陛下,臣没事。”

震惊于校场上“新兵们”的转变,但对练兵的效果又持怀疑态度。

“陛下,这样练兵,有用吗?”

这把人往死里练,军规这么严苛,这能行吗?

站在这光溜溜的校场上,他都觉得难受,恨不得马上回去避凉消暑。这些士卒这么热还在操练,这不是折腾人吗?

“汪卿,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把你话里的那个“吗”字去掉!”

赵竑看着“新兵们”的操练,却是信心满满。

“你们都听好了,只有在军中提倡尚武之风,在平日里提高军人地位,善待士卒,就一定能让将士们改头换面!”

跨越时代的操练,数百年智慧的结晶,怎么可能无效?

以文治武,压的武将和军人毫无地位和尊严,谁还有心思打仗?

“军中钱粮没有克扣,全数发给士卒家中;不准打骂、羞辱士卒;不得涉足士卒婚姻,违者严惩。光一个“军人优先”,陛下已经深得将士之心。”

学员人群中,有人大声说了出来。

凭军人证,乘官车官船免费、买盐买酒买醋优先,贫困家庭有补助,可向官府无息小额贷款等等。

军人优先,待遇上落到实处,报纸上大肆宣扬,让这些低贱的“贼配军”一夜之间,成了受人尊敬的“军人”。

提高军人的社会地位,激发将士的荣辱爱国之心,这就是赵竑整饬武备的手段和目的。

“陛下说得极是!仅仅是操练几个月,军士们已经跟换了个人一样。若是一半年以后,打上几仗,一定是强军!”

李唐在一旁黑着脸插话进来。

“自古以来,都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山东、陕西民风彪悍。朕也想看看,我江南子弟,是不是也一样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

赵竑冷冷一笑,似乎是有感而发。

“陛下说的是,说的是!”

汪纲满脸赔笑,恭维着赵竑。

“汪卿,看起来你底气不足啊!”

赵竑哈哈笑了起来,随即面色一板

“强军都是练出来的,和地域没有关系,北地有猛士,也有懦弱之人,反之江南也是一样。就像这些正在操练的军士,尊重他们,爱护他们,打上两仗,就是精锐!”

赵竑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奉承,教场上忽然人声鼎沸,乱糟糟一团,似乎发生了冲突。

“快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纲气急败坏吩咐道,偷着看了看赵竑的脸色。

皇帝亲自视察,结果出了乱子。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李唐,你过去看看。”

赵竑倒是脸色平静,不动声色。

两队军士在教场上大打出手,不少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脏兮兮。好在没有人敢动刀枪,教官们上前,大声怒喝,很快把两伙人分开。

“身为大宋将士,当兵是让你们保家卫国,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

教官放声怒骂,打架的士兵们满脸不服气,却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远处观看的赵竑莞尔一笑,继续打量。

这些都是讲武堂挑选出来的教官,和讲武堂的操练如出一辙,处理方式应该也一样。

“孙良,谢大成,你们二人带头打架,打 30军棍,关禁闭 7天。其余所有打架的军士,全部关禁闭 3天!”

在军中,操练如何先不说,服从和纪律才是至关紧要,军规军纪必须服从。

果然,军官很快做出了判决,和讲武堂没什么两样,该关禁闭关禁闭,军令如山,不容置疑。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赵竑正要走进营房,喝口茶水,谁知被处罚的叫谢大成的刺头面红耳赤,却当场发作了起来。

“他骂老子,老子才动的手。凭什么打老子军棍。老子不服!”

军官不由得一怔。似乎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他正要说话,李唐却黑着脸开口。

“这么说,你是不服从军令了?”

“什么狗屁军令。判的不公,老子不服!”

谢大成并不知道李唐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赵竑等人,依然是满脸的倔强。

“抓起来!”

李唐脸色一板,厉声怒喝了起来。

皇帝在旁,气焰如此嚣张,让众人颜面何在?

“凭什么?凭你官大,老子不干了!”

谢大成倒退几步,扔掉了长枪,就向场外走去。

“抓住他!”

李唐气急败坏,几乎是咆哮了起来。

周围几个教官飞步追赶,沿途抢过几把士卒手里的长枪,饿狼一般,纷纷围住了谢大成。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可不能滥用私刑啊!”

谢大成这才觉得情形有些不妙,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场边的赵竑等人。

“干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军营!”

领头的军官眼神狰狞,挺枪就刺。谢大成身上被连戳几枪,鲜血淋漓,哀嚎着倒地。

满地都是鲜血,周围观看的士卒们,都是傻了眼。

“陛下,如何处置?”

李唐过来,眼神闪烁,惴惴不安。

“不用问朕,按军规处置就是。”

赵竑怒火中烧,淡淡一句话,就决定了刺头的命运。

“李将军,召集全军,明正典型!”

汪纲看着地上哀嚎的高大强壮的谢大成,脸色铁青,冷冷哼了一声。

骄兵悍将,不服军令,对百姓如狼似虎,到了战场上就是软脚虾,动不动就临阵脱逃。要这样身高体重的老鼠屎有什么用?

李唐摆摆手,几个教官丝毫不顾刺头身上的伤势,上前拖着刺头,托出一条血路,扔到了高台上。

“陛……下,请!”

汪纲脸色煞白,请赵竑登台。

皇帝在旁边看着,脸色难看。发生这糗事,实在是让他脸上无光。

“汪卿,你现在知道练兵的必要了吧。”

赵竑轻声一句,迈步向前。

士卒在高台前集结,阵容齐整,军容肃穆,可以看出,练兵后的面貌截然不同。

“谢大成,带头打架,不服军令,辱骂上官,公然违抗军令做逃兵,军法难容!”

面对下面密密麻麻的将士,汪纲放声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完全失去了士大夫的从容。

“行刑!”

汪纲一声大喝,两个教官按住刺头,李唐黑着脸,亲自提刀上来。

“饶命啊!再也不敢……”

谢大成痛哭流涕,话音未落,李唐狠狠一刀砍下,顿时血箭喷射,一颗斗大的头颅掉在了地上,猩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听好了,不服上官者,斩!都记住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军令如山,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谢大成就是下场!”

李唐提着血淋淋的砍刀,声嘶力竭,“新兵”们人人震惊。

李唐立完威,转过头去,赵竑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了高台边。

“将士们!你们好!大家辛苦了!”

赵竑大声喊着,挥着手,笑容满面。

“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卒之中,教官和将领们迫不及待先喊了起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卒一起声嘶力竭喊道,声震云霄。

等士卒们稍稍平息下来,赵竑也不废话,言简意赅。

“将士们,听我一句,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大家辛苦了!”

事实上,他也没有准备好发言。

“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卒们山呼海啸的叫喊声中,赵竑挥手致意,满脸笑容从一侧的台阶离开。

李唐和汪纲对望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皇帝对他二人的处置,还算满意。也从另一个侧面看到,兵不练,确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