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列堂煤矿这几年建成了各类服务设施,也建成了两幢家属楼,可赵彩霞却没有住进新房,而是住进了当年云晨住过的那处老房子,她觉得,那个小院子充满了生机,也是列堂煤矿中唯一洁净的地方。
对于赵彩霞而言,朱清占不是外人,而是她上大学时谈的第一个恋人,深入到身体里的恋人。他们是毕业后分手的,朱清占留在中州市,进了检察系统,是前两年才调到田县来当检察长的。
由于这层并不为人知的关系,吃过晚饭,赵彩霞还是约请朱清占到自己的小巢中来喝上一杯清茶的。夏日的小院子里,葡萄架把整个院子都笼罩得朦朦胧胧的,稀疏的月光透过葡萄叶子间的空隙撒在洁净的院子里,有一种隔世的感觉,葡萄粒已经慢慢地膨胀起来,让人嘴里不免泛出些酸水来,朱清占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吃不着葡萄光说葡萄酸啊。”
赵彩霞没有理他,从屋里提出一套简易的茶具来,放到葡萄架下的小桌子旁,自己也坐了下来,续着水,清洗着茶杯,眼睛也不看朱清占,说了句:“咋跟卧不着窝的兔子一样,就不会坐一会。”朱清占尴尬的笑了笑,拉过身旁的一把藤椅来,斜靠在上面,嘴里仍旧自言自语地说道:“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倒是污了这洁净的院子,和这院子里的人儿。”
赵彩霞扑哧一声笑了,说道:“都是当检察长的人了,还这么洋腔怪调的,我问你,刘焕臣、闻小乐咋处理的,还有周副县长,老赖?上午,寇书记没有明说,你的那些部下在,我也不好意思问。”赵彩霞说的周副县长叫周清玉,说的老赖,是她男人寇孟之,现任的浊岐镇党委书记。
朱清占见赵彩霞问的果然是正事,也就不再儿戏,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才说道:“郑冠旦正在现场,一身水一身泥的参加着抢救,很明显,是在争取减轻处罚,苏辰昌一下子栽倒在水里,被送到县人民医院,听说发了高烧,人也烧糊涂了,没有机会开会。让全县工业企业、危险行业停产、停业整顿的决定,是寇一、苏辰光、周清玉等人,请示阎海庆、萧大让之后做出的,周清玉此举意在亡羊补牢,洗清自己,因为他没有参加前几天苏辰昌召开的那个专题会。所以,这事就有点复杂了。”朱清占认真地分析着,没有立即说下去。
“你就说,这一次,棍子会敲到谁身上,痛不痛,又是谁来做决定?俺家老赖有问题没?”赵彩霞单刀直入地问了起来,把刚刚泡好的一杯茶水放到朱清占面前。
朱清占没有喝茶水,又想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处理人,恐怕不会轻,因为省纪委暗访组的主要领导刚好在现场,一头撞到姑子怀里,那就不会让你拔出来?据我分析,如果,人,救出来了,会打得轻点,郑冠旦、苏辰昌还能说上话;人,救不出来,先从他俩头上开刀,谁也跑不了。至于老赖,唯一的托词便是苏辰昌没有通知他开会,这也是常规,毕竟是书记管书记,县长管镇长嘛,他们做得都没有错。但,如果是暗访组直接插手查这事,恐怕老赖是在劫难逃了啊。”
赵彩霞有点急了,说道:“清占,咱不管人家,老赖这事,你说,从哪方面着手跑这事,我看郑冠旦、苏辰昌,这一回都很危险。”
朱清占笑了起来,说道:“好,看在我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赖孟之同志的面子上,我就给彩霞同志支几招。首先,你得先了解这个暗访组的主要成员,有田县经济案件专案组的副组长、经济问题暗访组组长赵志刚,他是你们煤炭系统的新人,是从外地调过来的,还不知道底细,因而你不能贸然去找省煤炭厅的老领导出面,免得适得其反。而暗访组的副组长是省供销社发展处的处长裴永庆,是省社的老人,和赖夫之很熟,据传言,和回乡那个港客丰潮,关系更不一般,底细,我也不知道。当然,这个人应该比赵志刚好攻打;其次,你不要小看了此事的当事人,也就是站在干地里的外人王东旺,通过这件事,他肯定和赵志刚结下了很深的感情,他的一句话,应该是管用的。第三,便是中州矿务局的马春梅了,他可是全省煤炭系统的老兵,在省煤炭厅说话,还是算数的。但这个人,圆滑得很,想磨动他,据说得王全旺小哥几个出头,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赵彩霞笑了,说道:“老马是风雅她姑父,她姑叫郑冠珠,也就是这个煤矿的老矿长,吴三中的前任,我跟着她干过办公室主任,我认得马春梅。”
朱清占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保住老赖,是应该没有问题的,只要闻小乐不反咬一口,那个小女人,不是个东西,什么事都会向外泼的,说不定,她临死还会拉个垫背的呢。”
赵彩霞没有再说下去,闻小乐不是个东西,在田县官场,是无人不知的,有一次,她甚至当着张俊的面,抱住苏辰昌的脖子,说张俊抢了她的男人,差点把张俊说得吐血,还和苏辰昌干了一架。
朱清占端起茶杯,笑了,说道:“霞,水,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