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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格林伍德。

伦蒂姆德汹涌澎湃的民愤丝毫不影响森都的风平浪静,火热的庆功宴从白天一直持续到了黑夜。

黑白酒馆内,文森特勾着齐格飞的脖子,满身酒气地说道:

“齐格鲁德,嗝,兄弟!温斯顿这老东西,太滑了,我弄不过他!要没你,怕是又得让他溜了!这下子,我也算对得起列车上死去的那帮兄弟了……”

他神情落寞地豪饮一口,把木桶杯重重砸在桌上:

“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来找我!在奥菲斯这一亩三分地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文森特这话倒也不全是酒醉吹牛逼。

他虽然已经被革了职务,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可都在,集团军里的不少年轻军官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而且即便撇开将军的身份,文森特也不是啥平头百姓。

他的全名叫文森特·威灵顿,没错,那个威灵顿军工的威灵顿,奥菲斯三大军工巨头之一的威灵顿!

文森特虽然不参与公司的运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威灵顿军工背后的靠山。

而现在,在军队里混不下去的文少只能苦哈哈地回家继承亿万财产了。

齐格飞现在已经没什么事需要别人来帮忙了,可漂亮话谁不爱听呢?

他轻笑一声,举起酒杯:

“那行,干!”

“唱一个!唱一个!唱一个!”

这时,隔壁酒桌上传来一阵整齐的喧哗声。

齐格飞扭头看去,就见到十来个冒险者和士兵正围着薇薇安娜舞动双手打着cALL。

“就唱一曲嘛,薇薇安娜小姐!!”

“就是啊,别谦虚啦,你的歌声大伙都有耳共闻呐!”

“在场的兄弟们,还有谁想听薇薇安娜小姐唱歌?!”

“我!”

“有!”

“我想听!”

呼声四起,大厅内其他酒桌上的客人顿时都起身附和。

那一个个都是酒过三巡面红耳赤,几杯马尿把他们灌得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诗人小姐被拥在中间,俏脸红润,大眼睛闪闪发亮。

一直以来旁人对她的歌声都是避之不及,这么众星捧月的待遇她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梦到过。

要不……就小试一下?

薇薇安娜胸口怦怦直跳,缓缓吸了一口气。

哄闹的大厅立时安静下来,除了满脸惊恐的齐格飞和卡塔丽娜以及早就跑的没影的罗宾汉,所有人都是伸长脖子分外期待。

薇薇安娜刚要开口,钱特大剧院那凄惨的一幕猛地浮上心头,已经到了嗓子眼的歌词顿时卡住。

她咽了口唾沫,笑容僵硬道:

“咳咳,嗓子有些干,我去准备一下,等等哦。”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她就钻出人群逃跑似的离开了。

……

黑白食馆二楼,独立包厢的阳台。

薇薇安娜望着夜晚的森林,表情很是沮丧。

她最终还是没敢唱,只有天知道先前的奇迹还会不会发生。

但大概,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毕竟当时天是这么说的——

“灰姑娘的魔法仅限今晚。”

薇薇安娜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南方。

那里再过去一点就是萨默塞特郡,一个布满高山的乡村郡,一个奥菲斯帝国硕大的版图中很是不起眼的行政区。

薇薇安娜的故乡就在萨默塞特郡内一座湖中岛屿上,是当地豪门阿瓦隆家族的大小姐。

薇薇安娜依稀记得的童年都是在岛上度过的,每天都被父母逼着学习各种乱七八糟的课程,接受他们安排好的人生道路,过得就像一只笼中鸟。

她依稀记得,一年前自己实在受不了被规划好的人生,她想成为音乐家,她向往巡演大陆的生活,于是趁家里人不注意偷了艘小渔船逃出了出来。

她依稀记得,自己这一年来磕磕绊绊的单身旅行,加入小队、唱歌、被劝离小队,加入小队、唱歌、被劝离小队……如此重复。

为什么说是依稀呢?

因为对于过去的记忆薇薇安娜很是模糊,就像是做梦一样。

可能因为尽是些糟心的事,所以她懒得回忆起来。

但这段时间的冒险,薇薇安娜却记得很鲜明。

【紫罗兰之歌】这支小队组建起来冒险至今的每一天,她都记得清晰无比。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她却感觉有大半生那么漫长充实,就仿佛……自己真的活了过来一样。

所以,她才不希望小队就此解散。

和这些伙伴分别后,薇薇安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又能做什么。

她想成为音乐家,可歌喉就像是受了诅咒一样,无论如何努力训练始终不堪入耳。

她想要自由,可离家出走至今她依旧丝毫没有半点自由的感觉形同坐牢……

虽然不是今天,但薇薇安娜知道小队迟早是要解散的。

齐格鲁德、卡塔丽娜、罗宾汉还有自己,大家虽然脾性相投,但实力、身份、责任乃至连目标都不一样。

就和这场庆功宴一样,今天众人不分彼此地位的在这里一同举杯欢庆,可到了明天,古蕾希娅会变回那个难以企及的冰之精灵王,文森特会成为高高在上的企业龙头,集团军士兵回到基地驻守这片毗邻洛斯林德的边疆,冒险者们继续过着自由但朝不保夕的生活……

甚至可能未来的某一天,此刻在这间酒馆勾肩搭背纵酒高歌的两个人会因为各自的立场拔刀相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接下来,又该去哪呢?”

哗啦啦。

夜风吹拂,森林中群树摇曳。

一个谦和中正的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

“你自由了,从今往后做你想做的事吧。”

薇薇安娜顿时一愣。

天,天之声?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自由了?

诗人小姐眨巴着眼睛,恍惚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附近没什么人,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软软糯糯地清唱了起来。

少女的歌声伴随着微风飘进夜晚的森林。

不再是过去那种整人般的刺耳,却也没了前些天治愈死伤的奇迹。

仅仅只是清脆,以及到了高音时的小小走调。

称不上什么天籁,倒也悦耳,是属于一个平凡的爱唱歌的姑娘努力与汗水的回响。

薇薇安娜越唱越开心,越唱越尽兴。

她鼓动着歌喉,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

森林中。

罗宾汉叼着一根树枝,抱着脑袋躺在树梢上。

耳边传来少女带着些哭腔的歌声。

一曲毕,他吐掉树枝评价道:

“还是难听。”

随即,百相翻身下树,面无表情地冲吹拂的夜风说话:

“人送到了,结账吧,梅林。”

……

大厅内。

“喝呀,卡塔丽娜,别愣着,喝呀!这酒很有意思,永远都喝不完,哈哈哈!”

翡翠脸颊鼻子通红,满嘴酒气地不停给卡塔丽娜递酒。

“好,好。”

卡塔丽娜伸手接过,然后趁对方不注意悄咪咪把酒倒进对方的木桶杯里。

“唔,你看,它又满上了!”

平日里在宴会上最来劲的傻妞不知为何今天格外克制。

她应付完被马尿灌成弱智的翡翠,抬眼望向远处正在和冒险者们拼酒的齐格飞。

勇者威武,仗着龙人的强悍身躯已经喝趴下了三桌人,正在攻坚第四桌。

卡塔丽娜留恋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封邀请函。

她抿了抿嘴唇,目光默默变得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