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红官喝了杯水后,在红福安排下泡进了药桶。
“先生,韩医生说了需要泡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才能起来。”
说话间,红福给红官手机设了个倒计时。
热腾腾的水汽带着浓郁的药香味氤氲着全身,能明显感觉到周身血液循环加快,一瞬释压带来的舒爽感觉,让红官特别想睡觉。
头仰靠在木桶边缘上,被一条热毛巾敷着额头,脑袋的沉重感也慢慢得到了缓解,心情也渐感舒畅。
“福叔,前几天约了张超富明天过来闯关的事,您可还记得?”红官还惦记着工作的事。
红福将红官的衣物搭在架子上:“记得,我正要说这事呢,先生您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守不了关,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已经给人回电话说明情况了。”
“有约了什么时候吗?”
“按韩医生的说法,至少得一个月后,所以我就跟人家约到了下个月,只是下个月咨询的人也排得挺满的。”
“无妨。”
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这一两个月来被太多事耽误了计划进程,解家的账还没好好算。
“但是先生,解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电话过来了,我跟他们说您在调养的事,按照之前的套路,这两天要派人上门来了。”红福心里惴惴的,有些担心会旧事重演。
“再蛮横也不过是把我带回去教训一顿,逼我就范。”红官淡淡说着,好不容易放平了心态,却给红福一种安之若命的消极感。
红福正要准备开解一番,就听他继续说:“您让大家这段时间注意安全,没事先不回红宅。”
所以,先生这是准备要在连怀居住下了吗?
红福了然点头,再次叮嘱红官注意时间后,就出了浴室。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将睡梦中的红官惊醒过来,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趴在药桶边睡着了,恍以为是手机闹铃响了,没想到是个陌生来电。
现在一看到陌生来电,他都不由得警惕起来。
“我以为,你会不接我电话了,关煞将。”
果然还是那个人,也还是熟悉的令人不爽的语调。
红官压着一口气说:“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任何条件我都不接受,我红官不会为任何人卖命。”
“当真是软硬都不吃啊,要不你看完我给你发的视频,再考虑要不要和我合作吧。”
“看了,”红官有些不耐烦,“然后呢?”
“最新的,送给你当个小纪念吧。”
红官看了眼,果然有条刚发来的信息,点开来竟然是一个视频!
还是他跟连古在游轮屏幕后头激吻的高清视频!
红官心头猛地一怔,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滑入桶中。
第三视角看着当时发生的一切,满屏溢出的荷尔蒙,再次让红官脸红心跳起来,他浑身冒着热气,无法正视自己的欲望和感觉。
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想不到那晚却在克制中失控了。
只是当时为什么不看看周围有没有摄像头,不然也不至于落下把柄。
“怎么样?还满意吧。”手机里传来令人厌恶的讪笑。
“你真无耻!”红官狠狠地说,满腔怒火上冲到颅顶,被人用这种视频威胁,真是不爽!
“关煞将,本以为你这种淡漠一切的疏离感,已经很有魅力了,没想到放任欲望恣意纵横的你,要更加的性感。”
听着这样调戏意味十足的话,红官眉宇间的焦躁愈加明显,眼神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你可以选择删掉视频,继续维持你的完美形象……”对方得逞又大方地给出一条路。
“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对我发号施令?我红官孤身往来,不怕身败名裂。”红官皱着眉,眼底的怒火时不时跳出来,却还要压抑住混乱不堪的气息。
“你是不怕了,那堂堂连氏集团负责人,怕不怕?”
对方威胁人的手段游刃有余,也似乎总能精准找到他的软肋拿捏,实在太过荒谬。
红官暗暗攥紧了拳头,咬了咬唇,强作轻松镇定地说:“呵,这你就算错了,你以为我会顾及到他的感受,而屈服于你?童话故事看多了吧,才让你这么天真。
世人都知道连家的实力不小,和堂堂连氏集团董事在一起,做事当然会顺利很多,他于我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人,你觉得我会因为他而受你掌控?
你大可以把视频放出去,反正于我百利而无一害,那样更能向世人表明我跟他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省得我还要闹出点什么动静,才能坐实我们之间的关系……”
本意想将对方唬住的一番话,偏偏落入了连古的耳朵里。
原以为自己跟红官的距离更近一步了,没想到刚苏醒,就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天。
他不过是瞟着通亮的浴室门关着,里头还传出了若有若无的说话声,想过去确认是不是红官,就正好听到了这番冷漠无情的话,听完之后脸更白了。
向后颠了两步,连古捂着缠满绷带的腰腹,疼弯了腰,也没哼声。
这话换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无所谓,他不介意红官利用他,只是听红官亲口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
失去平衡的连古,蹒跚地靠在墙边,心头筑起的高楼迎风飘摇,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倒了。
但在红官冲好澡出来前,连古还是艰难地躺回床上去。
天还没亮,红官就已经醒过来,准确地说,他是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都睡不着,除了双脚的不舒服,还因为那通电话给他的余震难安。
那个视频对方能发给他,照样能全网发,对于他这个无牵无挂的人来说,丢的不是他的脸,而是解家的脸,或许这是他能从中找到的唯一快感。
但连古是无辜的,为了他的事备受争议,他于心不忍。
醒来后的红官再也没睡着,就转过脸去,目光透过黑暗看向连古,发现他昏睡中的眉头也是皱着的,眉目间似乎拢着一丝哀怨,和年少时的他大相径庭。
连古就是灾星的事,红官几乎不带怀疑就相信了,这层身份的重叠,是连古对他所做的一切的最合理解释,他相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这么一来,其实连古真的和解家有仇,也不尽是因为他,毕竟小时候还被解家人打断过腿,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既然有仇,为什么还要给那解老四救命药吃?原本是要归西的人,还给硬生生拉回来?
他迫切想知道原因,想确定连古是真心实意还是存心戏耍,想知道连古这次回来找他,会不会带着报复之心而来……
虽然连古多次救他是豁出性命的,甚至会因此折损成员,可心头总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在拉扯,它说的是“不择手段”,红官听了,而且深刻在心。
认真回想了小时候遇见灾星的那段过往,他带给人家的不是只有灾吗?又凭什么认为人家会以德报怨?
扪心自问,他没有那么坦荡磊落,很难把人往好处想。
红官就这么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凌晨四五点时,他才睡下。
这边的呼吸均匀了,那边的连古才悠悠醒转,忍着腰痛转头看向红官,恰好红官的脸是正对着他,深夜里还将自己蜷曲成一团,被子却滑到了一边去。
连古缓缓起身下床,深吸了一口冷气,跨两步就到他床前,给他拉上了被子,温柔地凝视了他一阵,又退回到自己的床上。
清晨,韩杨来给两人换药检查伤势的时候,惊讶发现连古的伤口又裂开了,明显是经过了挣扎,心头掠过一丝迷惑,待转头看红官时,才明白过来。
韩杨若无其事地问:“红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红官微微一笑:“挺好。”
“药浴之后,脚痛的情况会有所缓解,只是最开始皮肤不适应的时候,会有些不舒服,所以,昨晚一定睡得不好吧。”韩杨戳破了红官善意的谎言,却也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红官失笑地说:“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韩医生。”
“人处于昏迷状态,无法正常排泄,极有可能出现失禁的情况,不过红先生不用担心,等会我们就给连先生插入导尿管,希望您不要介意哈。”韩杨的话看似对着红官说,实际上是说给佯装昏迷的连古听。
连古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里已经暗骂了韩杨好几遍。
“啊?不介意。”红官以笑掩饰尴尬,转脸看向连古,竟有些心疼了起来。
韩杨一通检查完毕,离开前还拜托了红官一件事:
“等会那个阿陈会来给连先生做下口腔护理,拜托红先生照看下,阿陈那小子没轻没重的,万一掰坏了连先生的口腔就不好了。”
红官眉头微微皱起,怎么感觉连怀居的人个个都能当医生?
没过多久,冯陈提着个小药箱大跨步走进来了。
向红官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开箱取工具。
红官忍不住探了一眼,冯陈将棉球、弯钳、压舌板、纱布、小茶壶、手电筒、开口器等等,逐一拿了出来,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想不到你还懂得口腔护理。”红官有些不可思议。
冯陈笑嘻嘻地瞟了红官一眼:“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您一定更想不到我是昨晚刚学的吧。”
红官愣了下,趁他的开口器还没下嘴,赶紧出声:“现学现卖,不怕出什么问题?”
冯陈无所谓地说:“能出什么问题?老大信我就是对我的最大鼓励,真要出什么问题,相信老大也不会怪我的。”
红官顿时无言以对,转念想,韩医生都放心他来实践,想必技术是没问题的。
“老大福大命大,老大福大命大……”冯陈一边给连古擦拭牙齿,一边念叨着,听得红官耳朵起茧。
离魂的人都能被他念叨回来,难为连古一个昏迷的人,还要遭小弟这样折腾。
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过后,冯陈又打来一盆热水,给连古洗脸擦身,动作是很温柔,但却不怎么专注,全程都在跟红官说话。
“红先生您知道我家老大对麻醉过敏吗?”
“知道。”
“您知道他中途痛醒来多少回吗?”
“知道。”
“那您知道他不仅对麻醉过敏,还对止痛药过敏吗?”
这个倒是不清楚,韩医生也没提起过。
“麻醉药包含了镇静、镇痛、肌松的所有药物。”
红官脸色微变,吞咽下口水,嘶哑开口:“那他……”
“只要是受伤了,就得扛,老大是条真汉子,我们所有兄弟都佩服。”
这点他赞同,换做是他也做不到。
“但您知道有种方法能止痛吗?”
红官眉头一抖,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陈余光瞥了红官一眼,继续给连古擦手臂:“但是我们老大一直都拒绝尝试,我们提了很多次建议了,他都不采纳,那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呗。”
红官干笑了声,拿起床头柜的水杯抿了口水:“连先生不愿意自有他的道理,逼着也没用。”
冯陈却不认同,撇了撇嘴说:“老大不愿意是有原因的。”
看红官无动于衷,冯陈进一步试探:“他不听我们说的,一定会听您的,等老大醒了您就帮忙劝劝吧,接吻疗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一出,红官倒被一口水呛住了,禁不住咳了几声。
“红先生您没事吧?”冯陈关切地瞟过来一眼。
红官边咳边摆手:“没、没事。”
“没事就好,”冯陈哭丧着脸,“您看我家老大眉头又皱起来了,可能伤口又发作了吧,想必应该很疼吧。”
红官嘴角扯了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觉得你很吵呢?”
冯陈“啧”了声,给光着膀子的连古轻轻盖上被子,叹了口气说:“也不是不可能。”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红官兴奋地提出了个设想,“要不,给老大偷偷找个人来亲他,一定也能缓解他的疼痛吧。”
红官的脸随即沉了下来:“不觉得有些趁人之危了吗?”
“哪里会?我们都是为了他好啊,他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的,您说是不是?”
“这种事,还是等他清醒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