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停下动作,意有所指地挑眉询问:“连先生确定是自己的疑惑,而不是替别人问的?”
“什么意思?”连古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十分坦荡地对上红官试探的目光。
“你知道解鸿程不少事,一定也知道他爱上的那位。”
红官挑明了说,并将连古的衣扣子一个个扣上,自以为所有病人都跟他一样的体质,转季就容易着凉。
“……所以?”连古眨了眨眼。
“所以,你一听说解鸿程,自然就会想起那位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解鸿程和解家是两路人,你问这么多,无非就是替那个人问的,我说得对吗?”
红官直视着他,似乎看穿了他试图圆谎的惯有心思。
从林耀堂那里证实了之后,他几乎一下就将这些往事关联到连古身上。
再听连古这么寻根究底之后,他大概已经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连古静静回视,像是在想怎么应话,吞咽了下口水:“我的出发点向来只有一个,其余的,顶多是顺带问问。”
“这样……”红官沉吟了下,眼中溢出了笑意,拿起一把精致的指甲钳给连古修剪起了指甲。
他真的有在认真照顾病人。
顺带也将自己的指甲修剪了一番,免得每次都把对方的后背抓伤。
“既然是这样,连先生也不打算顺带说一说您和那位的往事?”
红官说这话,眸光淡漠低垂着,语气还透着几分疏离。
连古凝视着他:“……你这么叫我好见外。”
红官抬眼:“您也觉得见外?”
是谁不愿意坦诚相待,生分到像个外人一样?
连古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缓缓叹了口气解释:“知道解鸿程回来时,我也打算要跟你说这件事。”
“是吗?连先生有这心思,又何必等我来问?”
“红官……”连古没有丝毫被看穿的窘迫,嘴角挂着丝无奈的笑,他的红官一如既往睿智机敏。
对上红官较真的目光,连古和盘托出:
“约你去那家照相馆拍照,就是想跟你提这事,只是没想到后面出现了意外状况,给耽搁了。”
风华相馆,确实是连古约的,在此之前,解鸿程已经登门多次了。
这么一来,连古是有意透露解鸿程的事。
红官缓和了神情,想了想,问:“我听说你于人家有恩?”
这话是从吕施口中得知,连古曾有恩于相馆老板何章。
“算不上。”连古微微动了动脖子,想挪个身坐起来,却吃劲地皱了皱眉。
“慢点。”红官靠过来双手穿过他腋下,准备将人扶坐起来,谁知反倒被他上身重力下拉,贴进他怀里。
再想起身,连古一只带着针的手就摁住了他后颈,将他的头往胸膛处贴近。
“你……”红官叹了叹,双手缓缓收紧,脸隔着衣料紧贴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听着他沉而有力的心跳声,心里踏实许多。
“八年前,得知你从解家离开的消息,我去找过你,可惜没碰上面。”
提及往事,总让人唏嘘不已,连古似是仰头轻叹了声。
红官微微睁大了眼:“八年前你就去解家找我了?”
八年时光,造化弄人。
如果能碰上,说不定就已经改写了彼此的命程。
哪怕是亡命天涯,也至少还有个伴。
“嗯。”连古轻揉着红官的后脑勺,柔软透亮的短发散发着浅淡清香,颇有雨前龙井的气韵,莫名让人心绪安宁。
“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他。”
说起来,连古第一次见到何章,还以为是解家哪路私生子回家认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人给“劫”了,盘问之下才知道是解大少的老相好。
彼时何章还是何故,却并不知道解鸿程出海进修,而解家人也以为何章早就死了,何章此时送上门,无异于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与解家无关人等,连古并不想对立,于是告诫何章远离解家。
谁知对方竟不死心,在得知风华相馆会为每任关煞将拍照后,他周旋各方关系,辗转多次,才当上了相馆学徒。
“准确来说,他想通过关煞将打听解家大少的消息。”
经他这么一提,红官这才有了些微末印象,何章当初给他照相时,确实有问为什么不在解家照,他也没多大在意,毕竟历任关煞将的相片都在解家照,只他例外,难免会让人奇怪。
“但并不能从我这里了解到丁点儿。”红官实话说,他就是个窄口大肚瓶,惯于藏掖,很难吐露。
连古认同:“确实。我知道后,就以你一张相片为条件,答应给他打探解鸿程在海外的情况。”
原来,这就是连古房间那张照片的来历。
红官又叹了叹,关于他的那张照片,连古的前言不搭后语,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就算他知道了解鸿程已经回来,不也没有约见的打算?”
连古不置可否,那两人一个不愿放弃家业,一个不愿委曲求全,注定走不到一起去。
如果再年轻一些,或许冲动选择后,会有不一样的境遇。
“所以,解鸿程是发现了你知道何章的存在?”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红官也没再绕圈隐瞒了:“是,他来拜年也是为了这事。”
“那你说了?”
“如果何章愿意,他自己会露面,不需要我说。”
红官最终还是让解鸿程无功而返,只不过提了个条件,至于什么时候交换,那就得等连古去探探何章的口风了。
他抬起下巴,对上连古垂下的目光:“解鸿程比想象中的固执,他知道故人还在,一定不会放弃打听。”
连古仿佛一下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所以你想让我问问对方的意思?”
红官嘴角上扬,再次贴回他胸膛:“有些人内心想法并不明朗,或许聊一聊就通了。”
“你是想让解鸿程做什么事?”连古太了解红官了,不是哪个解家人都能让他心平气和接待,除非有目的。
再说了,寻常事他也不会这么上心。
碍于连古有伤在身,又虚弱萎靡,红官不放力道在他身上,想抽离开去,却还是被紧紧捂着,就像捂着块宝。
“不重,再抱一下。”
“嗯。”红官又依了他。
怎么说,病人的要求尽量满足,何况这要求并不过分。
连古没有催促,在等他开口,像是早就知道他藏有心事,却没有故意挑出,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
红官沉默了阵,似在数他的心跳声:
“我在解家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取回来,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苦无机会,解鸿程就是送上门的大好机会。”
连古神情一滞:“是什么东西?”
红官叹得若有若无:“等取回来再说吧。”
现在说开,时机不当,估计连古为此深入虎穴,那样不值得。
“嗯,需要帮忙随时说。”连古没有追问,而是将红官揽得更紧了,恨不得在跨年夜与他融为一体。
胸膛的热度在频繁交替流动。
砰!砰!砰!
烟花乍响,窗外不时投入亮光,将房间暗角照得通亮。
大年初一了。
相拥跨年,即使伤痕累累,貌似也不错。